第5章 狂刀问天

“皇妹，玩够了吗？该回家了。”

九皇子赵胤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淬了冰的银针，精准地刺穿了洞窟内血腥的喧嚣与血魔疯狂的嘶吼，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令人骨髓发寒的漠然。

他端坐在踏雪乌骓之上，玄色蟠龙袍的下摆在从破口灌入的微风中轻轻拂动，俊美阴柔的脸上，那双狭长的凤目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淡漠地俯视着下方地狱般的景象。目光扫过庞大狰狞、不断蠕动咆哮的血魔，扫过祭坛上悬挂的十三具前朝重臣干尸，最终落在韩斩棘怀中气息奄奄、浑身凝结着幽蓝冰霜的姜雪魄身上时，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带着一丝玩味，更带着一丝刻骨的冰冷。

家？这冰冷残酷的皇宫，这充满算计与杀戮的牢笼，何曾给过她半分温暖？姜雪魄的身体在韩斩棘臂弯中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不是因为九皇子的话，而是体内那深入骨髓、冻结神魂的玄冥噬心蛊毒，正随着她情绪的波动而更加疯狂地反噬。她艰难地抬起头，霜睫上挂着的细小冰晶簌簌掉落，冰蓝色的瞳孔深处，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死死地盯住破口边缘那高高在上的身影。

“赵…胤…”她嘴唇翕动，每一个字都耗尽力气，带着冰碴碎裂的脆响，“…休…想…”

“冥顽不灵。”赵胤轻轻摇头，那姿态仿佛在惋惜一件不听话的玩物。他随意地抬起右手，修长白皙的手指，如同拈花般优雅地向前一挥。

“玄甲卫。”

声音依旧平淡，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杀伐。

“喏！”

破口边缘，那沉默如山的玄甲洪流，骤然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应和！声浪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落洞窟！

“咔！咔！咔！”

令人牙酸的机括上弦声密集响起！数百张闪烁着寒光的强弩瞬间张开，淬着幽蓝光泽的弩矢如同毒蛇的獠牙，密密麻麻地锁定了下方——不仅是韩斩棘和姜雪魄，连那正在疯狂咆哮、吞噬着血池能量的庞大血魔，也一并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之下！

无差别的毁灭打击！九皇子赵胤，根本不在乎这地底藏着什么秘密，不在乎金九爷谋划了二十年的血祭！他要的，是抹除一切，包括可能知晓内情的“皇妹”，包括韩斩棘这个身负韩家血脉的“野种”！这洞窟里所有的活物，在他眼中，都是必须清除的污点！

杀机，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洞窟！

“吼——！！！”

血魔似乎也感受到了上方传来的、足以威胁到它核心的恐怖杀意！它那由污血和碎肉组成的庞大身躯猛地膨胀，核心漩涡处，金九爷那张痛苦扭曲的脸庞发出更加癫狂的嘶吼：“挡我者死！血神吞天！”

轰！

数条比之前更加粗壮、表面凸起无数痛苦人脸的巨大血肉触手，如同狂舞的魔龙，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和浓烈到极致的血腥恶臭，悍然朝着破口处那密密麻麻的玄甲卫阵列狠狠抽去！同时，另一股污秽的血浪如同瀑布般卷向韩斩棘和姜雪魄，要将他们彻底吞噬！

洞窟瞬间化作了三方绞杀的修罗场！玄甲卫的弩矢风暴、血魔的狂暴触手、以及那致命的污血洪流，将韩斩棘和重伤垂危的姜雪魄死死困在中央，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咻咻咻咻——！”

刺耳的破空声撕裂了血魔的咆哮！第一波密集如雨的淬毒弩矢，如同死亡的蜂群，率先降临！

目标，赫然是血魔抽向破口的几条巨大触手！也笼罩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韩斩棘瞳孔骤缩！来不及思考！体内因暴君系统和玉玺残片而激荡的力量，连同那源自血脉深处的、被逼入绝境的暴虐凶性，在这一刻彻底燃烧、爆炸！肌肉贲张，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韩斩棘猛地将姜雪魄护在身下，用后背迎向那倾泻而下的死亡之雨！同时，嗜血狂刀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血芒，刀身剧烈震颤，发出龙吟般的嗡鸣！

“给我开！！！”

双手握刀，由下至上，倾尽所有，一记狂暴到极致的逆斩！刀光不再是匹练，而是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凝练到极致的血色裂痕！狂刀三式·断流！以攻代守！

嗤嗤嗤嗤——！

刺耳的切割声与弩矢撞击刀罡的爆鸣声响成一片！狂暴的血色刀罡如同逆流的瀑布，狠狠撞入倾泻而下的弩矢风暴！

无数淬毒的弩矢被凌厉的刀罡瞬间搅碎、湮灭！墨绿色的毒液混合着金属碎片四散飞溅！然而，弩矢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太过密集！刀罡虽强，也无法完全覆盖！数支漏网的弩矢如同毒蛇，狠狠钉在了韩斩棘的后背和手臂上！剧毒瞬间侵蚀，带来钻心的灼痛和麻痹！

“呃啊！”韩斩棘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沫，护体煞气剧烈波动。

几乎同时！

轰！轰！轰！

血魔抽向破口的巨大触手，也狠狠撞上了玄甲卫阵列！

黑色的玄甲洪流如同坚固的堤坝！前排的玄甲卫瞬间被抽得筋断骨折，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撞入后阵！但更多的玄甲卫沉默地顶了上来，手中长戟如林，狠狠刺入蠕动的血肉触手！污血飞溅，人脸的哀嚎声更加凄厉！触手吃痛狂舞，再次掀起腥风血雨！

而卷向他们的污血洪流，被韩斩棘的刀罡余波扫中，虽被斩开一道巨大的缺口，但溃散的污血依旧如同跗骨之蛆般泼洒而来！

“寒…冰…障！”怀中，姜雪魄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右手艰难地捏出一个法诀。一层薄如蝉翼、却散发着刺骨寒气的冰蓝色光幕瞬间在韩斩棘背后张开！

嗤——！

污血泼洒在冰幕上，发出剧烈的腐蚀声响，冰幕剧烈闪烁，迅速变得稀薄，但终究是挡住了这致命的一泼！

三方绞杀的第一波碰撞，惨烈无比！玄甲卫死伤枕藉，血魔触手受创，而韩斩棘，也付出了后背中箭、煞气震荡的代价！

“嘎嘎嘎！螳臂当车！”血魔核心，金九爷扭曲的脸庞发出狂笑，血池翻涌，更多的污血倒卷而上，迅速修复着受损的触手，“血神…赐我力量！吞了那玉玺！吞了那韩家血脉！”

它庞大的身躯猛地转向韩斩棘，核心的漩涡疯狂旋转，一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吸力骤然爆发！目标，直指韩斩棘手中的承天玉玺残片！同时，十几条更加灵活、布满吸盘和利齿的血肉触手，如同捕食的章鱼，从各个方向朝他缠绕而来！

上方，赵胤冷漠地看着下方混乱的厮杀，如同欣赏一场闹剧。他再次抬手，声音冰冷如铁：“弩阵，齐射，目标，血魔核心，及…下方所有活物。三轮。”

更沉重的机括上弦声响起！破口边缘，第二排、第三排的玄甲卫强弩已然就绪！寒光闪烁的箭簇，如同死神的獠牙，再次对准了下方！这一次，不再是试探，而是毁灭性的饱和打击！

绝境！真正的十死无生！

前有血魔吞噬，上有弩阵灭顶！

韩斩棘低头看向怀中。姜雪魄的气息已经微弱到了极点，深蓝色的蛛网纹路几乎爬满了她苍白的脸颊，冰霜覆盖了她的睫毛和发梢，只有那双冰蓝色的眼眸，还死死地、不甘地睁着，望着韩斩棘。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似乎在说着什么。

“漠…北…”

漠北！药王谷！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和狂暴的杀意，如同火山熔岩，瞬间冲垮了韩斩棘最后一丝理智！系统光幕在眼前疯狂闪烁，红色的警告几乎要炸开视网膜！

【警告！宿主生命体征急剧下降！】

【警告！遭遇多重致命打击！】

【暴君点数突破临界阈值！检测到高纯度龙脉怨气（伪）及帝王血脉（稀薄）！符合终极解锁条件！】

【是否启用最终形态——“弑神”？启用后存在不可逆损伤及未知风险！倒计时：5…4…】

弑神？！

没有丝毫犹豫！意识在狂暴的怒火和守护的执念驱动下，狠狠撞向那个血红色的确认选项！

【指令确认！最终形态：“弑神”启动！以血为引，以魂为祭，向死而生！】

“啊啊啊啊啊——！！！”

无法形容的剧痛！仿佛整个身体，从血肉到骨骼，从经脉到灵魂，都被投入了天地间最狂暴的熔炉之中！被彻底撕裂、粉碎、然后强行重组！

韩斩棘仰天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那咆哮声中混合着龙吟般的威严与睚眦般的暴虐！

嗤啦！嗤啦！

后背插着的毒箭被狂暴的力量瞬间震飞！伤口处，没有流血，反而喷涌出熔岩般粘稠炽热的暗金色光芒！双臂、胸膛、脸颊…裸露的皮肤上，一道道复杂、古老、如同燃烧熔岩般的暗金色纹路疯狂蔓延！瞬间覆盖了之前因暴君系统而浮现的肌肉轮廓和煞气！

手中的嗜血狂刀，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烈日坠地般的刺目血光！刀柄处的睚眦浮雕仿佛活了过来，眼珠转动，发出实质般的凶戾红光！整把刀在剧烈震颤中形态发生变化，刀身变得更加宽阔厚重，边缘延伸出锯齿般的狰狞骨刃，通体缠绕着暗金与血红的能量流！

一股源自洪荒、霸道绝伦、仿佛要斩碎诸天神魔的恐怖气息，以韩斩棘为中心，如同核爆般轰然扩散！

轰隆隆——！！！

整个洞窟，不，是整个地脉，都在这一刻疯狂震颤！地面剧烈起伏，如同怒海狂涛！祭坛崩塌，悬挂的干尸在锁链上疯狂摇摆！血池掀起滔天巨浪！

那股由血魔核心发出的恐怖吸力，在这股霸道绝伦的弑神气息面前，如同蚍蜉撼树，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缠绕而来的血肉触手，在距离韩斩棘身体还有三尺之遥时，就如同被无形的烈焰灼烧，发出“滋滋”的惨叫，表面的痛苦人脸瞬间扭曲、焦黑、崩解！触手本身更是寸寸断裂、枯萎、化为飞灰！

“什…什么？！”血魔核心处，金九爷扭曲的脸庞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理解的、源自本能的极致恐惧！那是一种蝼蚁面对九天雷劫的渺小与绝望！

破口边缘，正准备下令放箭的赵胤，那万年冰封般的淡漠表情也骤然凝固！狭长的凤目第一次猛地睁大，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他座下的踏雪乌骓更是惊恐地人立而起，发出不安的嘶鸣！

“弑…神…”韩斩棘口中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金铁摩擦的回响。目光抬起，那双燃烧着暗金与血红光芒的眼瞳，穿透混乱的空间，无视了上方密密麻麻的弩矢和玄甲卫，无视了旁边庞大狰狞的血魔，如同跨越了时空，死死地锁定在血魔核心——金九爷那张扭曲惊恐的脸上！

“斩！”

没有花哨的招式，没有多余的动作。韩斩棘双手紧握那柄形态大变的弑神狂刀，对着血魔核心，对着金九爷那张脸，对着那疯狂旋转的漩涡，对着那污秽不堪的所谓“血神”，简简单单，一记直劈！

刀光！

无法用言语形容这一刀的璀璨与霸道！

它不再是血红色，而是化作了开天辟地之初的第一缕光！纯粹、炽烈、蕴含着斩断因果、破灭万法的无上意志！刀光所过之处，空间仿佛被无声地切开一道平滑的黑色裂痕！时间都为之凝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血肉横飞的景象。

那庞大狰狞、仿佛不可摧毁的血魔身躯，在接触到这开天刀光的瞬间，如同烈日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湮灭！无数痛苦哀嚎的人脸在光芒中化为青烟！翻涌的污血瞬间蒸干！那由血池能量支撑的核心漩涡，如同脆弱的肥皂泡，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泛起，便彻底破碎、消失！

刀光去势不减！

它穿透了湮灭的血魔，穿透了祭坛的残骸，穿透了厚厚的岩层！一道笔直的、散发着恐怖能量余波的光柱，从地底深处，悍然冲破地表，直射苍穹！将笼罩在矿场上方的厚重阴云，瞬间捅穿了一个巨大的窟窿！金色的阳光，如同神罚后的救赎，第一次如此猛烈地倾泻在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

地底洞窟，一片死寂。

血魔消失了，只留下满地焦黑的痕迹和一个深不见底的刀痕深渊。血池干涸龟裂，祭坛化为齑粉，十三具干尸连同青铜锁链，早已在刀光的余波中化为飞灰。

噗通。

韩斩棘单膝跪倒在地，沉重的弑神狂刀拄着地面，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暗金色的纹路如同退潮般迅速黯淡、隐没，皮肤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可怕裂痕，仿佛随时会崩解的瓷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肺腑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力量如同开闸的洪水般疯狂流逝。弑神一刀，抽干了韩斩棘的一切。

“韩…斩棘…”微弱如同蚊蚋的声音从怀中传来。

韩斩棘艰难地低头。姜雪魄脸上的幽蓝蛛网纹路似乎被刚才那开天辟地的刀光余波驱散了些许，不再疯狂蔓延，但她眼中的生机依旧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随时会熄灭。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右手颤抖着，艰难地从自己染血的衣襟深处，摸出了一样东西。

不是玉佩，而是一块巴掌大小、通体黝黑、入手沉重冰寒的金属令牌。

令牌造型古朴，形似猛虎下山，透着一股沙场百战、铁血峥嵘的惨烈煞气。令牌正面，并非任何王侯将相的徽记，而是两个铁画银钩、仿佛用无数将士鲜血浇铸而成的大字：

**如朕亲临！**

背面，则是一个更加古朴、更加尊贵的篆字——**“御”**！

御赐虎符！持之如帝皇亲临，可调天下兵马！

姜雪魄染血的指尖死死攥着这枚象征着无上权柄的虎符，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将它高高举起！对准了破口边缘，那脸色阴沉变幻、眼中杀机再次凝聚的九皇子赵胤！

“镇北…虎符…在此！”她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赵胤…见符…如见君父！尔…欲…弑君…乎？！”

虎符高举的刹那，一股无形的、浩瀚的、仿佛承载着万里江山与亿兆黎民意志的煌煌帝威，骤然从这小小的令牌上弥漫开来！虽不如玉玺堂皇正大，却带着金戈铁马、定鼎乾坤的铁血煞气！这股气息，对玄甲卫这等直属皇家的精锐，有着源自灵魂深处的、不可抗拒的压制力！

破口边缘，所有玄甲卫，包括那些正欲再次张开的强弩手，动作瞬间僵住！如同被无形的枷锁禁锢！他们望着那枚高举的虎符，覆盖在面甲下的脸庞上充满了惊骇与挣扎！握着兵器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那股源自血脉、源自军纪的烙印，让他们本能地想要跪伏！

“御赐…虎符？！”赵胤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如同吞下了一只活苍蝇！他死死盯着姜雪魄手中那枚黝黑的令牌，狭长的凤目眯成了一条危险的细缝，里面翻滚着震惊、愤怒、以及一丝…忌惮！他万万没想到，镇北侯府竟将此物交给了这个“叛逆”的皇妹！更没想到，她竟敢在此刻亮出！

见符如见君父！若他此刻下令攻击手持虎符的姜雪魄，等同于昭告天下他赵胤有不臣之心！弑君之罪，足以让他万劫不复！哪怕他是皇子！

“好…好一个姜雪魄！”赵胤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俊美的脸庞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扭曲。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杀意，目光如同毒蛇般扫过下方油尽灯枯的韩斩棘和奄奄一息的姜雪魄，最终停留在那枚虎符上，嘴角扯出一个冰冷刺骨的笑容。

“皇妹有此护身符，为兄…自当退避三舍。”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淡漠，却带着一种更加阴寒的意味，“漠北苦寒，药王谷更是绝地…皇妹与这位…韩壮士，好自为之。”

他猛地一勒缰绳，踏雪乌骓长嘶一声，调转马头。

“撤！”冰冷的命令响彻洞窟。

黑色的玄甲洪流，如同退潮般，沉默而迅速地沿着破口边缘向上退去，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刺鼻的血腥。

就在玄甲卫即将完全退去之时，赵胤的身影在破口边缘微微一顿。他没有回头，只有一句冰冷如同诅咒的低语，随风飘落，清晰地传入韩斩棘和姜雪魄的耳中：

“对了，忘了告诉皇妹…你中的玄冥噬心蛊，药引需以活龙心血炼制…而这世间最后一条活龙…呵呵，百年前就被你的好情郎韩家的老祖宗，亲手抽筋扒皮，钉死在漠北龙陨谷了…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光吧…”

话音未落，人影已消失在破口之外。

洞窟内，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以及韩斩棘和姜雪魄沉重艰难的喘息。

“呜——嗷呜——！”

就在这时，一阵穿透力极强的狼嚎声，突然从矿场外围的方向传来！由远及近，此起彼伏，带着一种狂野的呼唤！

是哑巴少年！他召唤的漠北狼骑！

希望！

韩斩棘强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将弑神狂刀收回体内（它已化作一道黯淡的印记烙在手臂），小心翼翼地将意识已然陷入半昏迷的姜雪魄背起。她滚烫的额头贴着韩斩棘的后颈，那幽蓝的蛊纹依旧在缓缓蔓延，生命力如同指间流沙。

“坚持住…我们去漠北！”韩斩棘咬着牙，辨明狼嚎的方向，用尽最后的力气，背着这冰冷而滚烫的负担，踉跄着、却无比坚定地，朝着洞窟深处未被完全堵死的、通往矿场外围的隐秘裂隙冲去！

冲出裂隙的瞬间，刺目的天光让韩斩棘眼前一黑。新鲜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戈壁特有的干燥和尘土气息。

矿场边缘，一片混乱。金九爷残余的爪牙正在与一群彪悍的骑士厮杀。那些骑士身着皮袄，骑着比寻常马匹高大健硕、毛发灰白的巨狼，来去如风，刀法狠辣，正是传说中的漠北狼骑！

领头的，正是骑在一头格外神骏、额头有一撮月牙白毛的巨狼王背上的哑巴少年！他此刻手持一柄弯刀，眼神锐利如鹰，哪还有半分怯懦模样！他看到韩斩棘背着姜雪魄冲出，立刻发出一声短促的呼哨！

“嗷呜！”那头月牙白额巨狼王长啸一声，如同银色闪电般冲开几个拦路的矿场打手，瞬间冲到他们面前，温顺地伏低身体。

韩斩棘将姜雪魄小心地安置在狼王宽阔的背上，自己也翻身而上。

“走！”哑巴少年（或者说，漠北狼骑的某位头领）言简意赅，刀锋指向西北方那片浩瀚无垠、黄沙漫卷的大漠。

“驾！”无需多言，幸存的狼骑们纷纷聚拢，护卫着狼王，如同一股灰色的钢铁洪流，朝着大漠深处狂奔而去！

身后，矿场的烟尘尚未落定。破口处，九皇子赵胤的身影再次出现，他冷冷地注视着狼骑远去的方向，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笑意。他轻轻一挥手。

“玄甲轻骑，跟上。不必动手，远远吊着，看他们…如何死在漠北。”他顿了顿，补充道，“传讯‘鸩’，启动‘沙海’计划。韩家的血脉，镇北侯的虎符…还有那药王谷的秘密…本宫，全都要。”

“遵命！”

一队约百人、未着沉重铠甲、只配轻弩弯刀的精锐玄甲轻骑，如同黑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从矿场另一侧冲出，远远地缀在了狼骑扬起的烟尘之后。

前方，是无尽的黄沙。夕阳如同巨大的熔金火球，缓缓沉向沙海的地平线，将天地染成一片悲壮而苍凉的血红。滚烫的风卷起沙砾，抽打在脸上，带着大漠特有的粗粝与无情。

韩斩棘紧紧搂着身前气息微弱的姜雪魄，感受着她身体时而滚烫如火炭、时而冰冷如玄冰的可怕变化。玄冥噬心蛊如同附骨之疽，在她体内肆虐。赵胤最后那句恶毒的诅咒，如同魔音般在耳边回荡——活龙心血？早已灭绝百年！

漠北药王谷…那里真的还有希望吗？

狼王在沙丘上纵跃狂奔，身后，狼骑沉默地护卫着。更远的身后，那代表着死亡与追索的黑色烟尘，如同跗骨之蛆，始终在视线尽头的地平线上若隐若现。

前路是绝地，后路是追兵。

但韩斩棘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低头看着姜雪魄苍白如纸、却依旧倔强的侧脸，感受着体内那沉寂下去、却并未熄灭的暴君之火。

弑神一刀斩得断邪魔，斩得开绝境，又如何斩不断这渺茫前路？

夕阳沉入沙海，最后的光线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投射在无垠的、如同熔金般的沙丘之上。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

这大漠，这绝路，这追兵，这垂死的红颜，这蛰伏的力量…

皆在炉中。

韩斩棘抬起头，望向那渐渐被深蓝夜幕吞噬的西北方向，眼中再无迷茫，只剩下比大漠风沙更甚的决绝。手臂上，那黯淡的弑神印记，在暮色中，似乎微微灼热了一下。

身下的狼王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心绪，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长嚎，四蹄踏起滚滚黄沙，向着那未知的、传说中藏着生死人肉白骨秘药的漠北绝地，向着那吞噬了世间最后一条真龙的龙陨之谷，向着那最后一丝渺茫的…生之微光，绝尘而去！

身后，追兵的烟尘，如同盘旋的秃鹫，扬起漫天黄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