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沉默了足足一盏茶,忽而睁眼。
“她以为请旨就是赢了?……我偏不接。”
“让她哭着跪在宫门外,看圣旨三日不下,看谁先撑不住。”
与此同时,皇城南门外。
霍思言一袭白衣,跪于石阶之上,手持那份血书,日照金阶,风吹发丝,乌鸦小白静静栖在她肩头。
朝臣上下班络绎不绝,无人敢上前,唯有闲人驻足低语:“她就是霍家那四姑娘?”
“听说祠堂打了赵夫人,地底挖出金令,连朝廷都被她搅得翻天。”
“这是要强请嫡位?”
“强请?你怕是没听说,她拿的是金令请命,是先皇旧物。”
“金令一出,不是请,是逼。”
而她神情平静,双膝跪定,未动分毫。
烈日之下,膝下石阶渗出丝丝血迹。
第三日清晨,皇门内终于传出太监尖声高喝:“旨到!”
众人屏息。
内侍展开金边圣旨,声如破竹。
“诏曰:贺氏品行端正,前朝有功之家,今追正其为霍定安之嫡妻,霍思言为其独出嫡女,自即日起归入嫡谱,享祭祀、承祖统、正名位。”
圣旨落地,石阶前死寂。
片刻后,霍思言缓缓起身,接旨,冷声一笑。
“从今日起,谁再唤我庶出,我便当场剁了她的舌。”
小白在她肩头低啼,爪下抓着另一份信封,递至谢知安手中。
谢知安展开一看,脸色一沉。
“铜尸,逃了。”
“昨夜金井塌陷,有巡防尸骨尽毁,唯有一对瞳仁残留,蓝。”
霍思言收起圣旨,淡声一句:“看来,它认得我了。”
霍府主厅,烛光如豆。
老太太端坐主位,手中紧握一张圣旨,指节泛白。
“嫡女……她真成了嫡女?”
族老们面面相觑,无人敢接话。
老太太缓缓抬眸,语气冰冷:“传我话,明夜设宴,为四姑娘正名洗尘,广邀各府贵女,官家命妇。”
“我倒要看看,她敢在霍家撒野几时。”
“可那四姑娘心思缜密,生怕他是要弄出些祸端。”
“如何?她再厉害,终究是四姑娘。”
第二日,霍府花厅。
群芳毕至,歌伎绕梁,香雾迷人。
霍思言一袭大红正服入场,礼数周全,却气势凌厉,叫人避让三分。
众人心惊胆战,轻声议论:“她这正服……竟穿得比府主夫人还体面。”
“四姑娘她是有备而来,怕是有场大戏要看了。”
“这场合她着这么一身红?是疯了。”
“你们都说四姑娘疯了,我看,疯得狠才是真厉害,。”
“听说她跪皇阶三日不倒,一步登上正统,简直……”
“简直像当年的贺氏。”
霍老太太笑意盈盈地迎上来,眼中却藏着一丝恨意。
“思言,今日你正名,是霍家之幸,祖宗在上,若知你这般争气,也该含笑九泉。”
霍思言淡淡看了她一眼,盈盈下拜。
“祖宗若在,怕是要先问一问,我娘为何至死不能归坟。”
老太太神情微变,却笑意不改。
众人尴尬退后一步,却也看热闹不嫌事大。
谢知安在人群中斟酒,忽地眉头一皱,向霍思言打了个暗号。
霍思言不动声色,将酒盏放下,微微一笑:“今夜是喜宴,我也备了些好东西。”
她拍了拍手,一名下人抬上一口木匣,轻轻掀开。
只见匣中躺着一截黑骨,骨节弯曲,尖锐如钩,明显非人。
人群中爆出惊呼:“那是……铜尸的爪?”
霍思言点头,冷冷开口:“昨夜,有人闯我院落,意图暗杀,所幸我早有准备。”
“此爪,便是闯我房中之物,人,却非人、魂,却无魂。”
她目光一扫全场,声音不疾不徐:“有人以宫中秘术炼尸入府,配合铜令之气,意图取我性命。”
“这便是我为祖宗正名之后,霍家赐予我的见面礼?”
霍老太太一口茶险些喷出,面色铁青。
“你胡说什么!炼尸之术,乃宫廷禁忌,岂是寻常人可得?你不要含血喷人!”
“哦?”
霍思言轻轻一笑,抬手一指人群中一人。
“若不是寻常人,那你说说,这位程大人,为何会有当年密井布图?”
人群侧面一名身穿文官袍者面色骤变,猛地欲逃,被谢知安长剑拦下。
谢知安缓缓开口:“霍府今日设宴,但凡动一步者,便是与朝廷作对。”
程大人面如死灰,跪地哀嚎:“是她!是老太太让我联络术士,引铜尸入府,她怕霍思言坐实嫡女,要趁旨意未封彻底诛杀!”
全场哗然。
老太太猛地拍案而起:“你胡说八道!程柏,你是疯了不成!”
霍思言走上前,站在老太太面前,缓缓开口:“祖宗未责你,皇恩未责你,我也未责你。”
“可你连夜封井、密谋杀我,动的是我命。”
“这笔账,我不想清,怕是你睡不着觉。”
老太太脸色煞白,颤声问:“你要怎样?”
霍思言凑近她耳畔,唇角微扬。
“我要你从今往后,不许再插手霍家任何族事,三月之内迁出主院,闭门养病。”
“从此霍府,由我说了算。”
此话一出,全场直接震默,大家似乎被霍思言的话震惊。
所有人都知道四姑娘她来者不善,可几番博弈下来,没想到霍家要大变天了。
老太太身子一晃,扶着椅背倒坐回位,脸上血色尽褪。
谢知安在旁,抬手一挥:“圣命在此,霍老太太因管教无方、诱致凶祸,自请静养三月,避嫌避祸,以正宗纲。”
人群中传出低低叹息。
“这……终究是换了天了。”
霍思言收起血书,转身面向众人:“我娘名贺,我名思言。”
“今日起,我为嫡,为主,为魂。”
“霍家上下,但有违命者,逐!”
她声音不大,却压得全场一片死寂。
而此刻,霍府后山水井。
一名黑衣人缓缓俯下身,手握铜针,将那被斩下的“尸爪”埋入井底。
“主子说了,若她走得太快,就推她一把。”
“若她不死……那就放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