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雾裹着松针的苦香往衣领里钻，江浔的登山靴碾过一块松动的碎石，脆响在寂静的山道上炸开。
他后颈的血脉跳动得厉害，像有只无形的手攥着神经轻轻扯——青龙砚在背包里，龙纹处的灵气正顺着布料往他皮肤里渗，和那股灼痛搅成一团。
“左边！”林雾突然低喝。
江浔本能地拽住她胳膊往路边躲，一支弩箭擦着他耳尖钉进身后的树干，尾羽还在颤动。
月光从云缝漏下来，箭杆上缠着暗青色丝线，沾着点黏液，在夜色里泛着妖异的光。
“是追踪器。”大熊猛地扯下自己衣角，露出手腕上渗血的抓痕，刚才在悬棺那处被蛟灵爪印擦过的地方，此刻正爬着条淡青色的线，“那东西的怨气沾身上了，他们顺着这个找过来的！”
林雾把昏迷的小虎往江浔怀里一推，从斜挎包里摸出枚青铜罗盘。
她指尖在刻度上快速划过，罗盘中心的磁针突然疯狂旋转，“东南方，三个！”话音未落，右边灌木丛里传来枯枝断裂声，两个戴黑头套的男人冲出来，其中一个举着改装过的电击棒，蓝光在夜色里刺得人睁不开眼。
江浔把小虎往树后一放，背包带在掌心勒出红痕。
青龙砚的灵气突然变得灼热，他后颈的血脉跟着发烫，眼前闪过父亲教他修复古籍时的画面——“遇到危险，先护好怀里的东西”。
他攥紧背包，转身时正好撞上来者的胳膊，电击棒擦着他肩膀砸在树干上，焦糊味混着松脂香直往鼻腔里钻。
“接这个！”林雾甩来块朱砂镇纸，她自己则抄起块半人高的山石当掩体，罗盘在她指尖转得呼呼生风，“他们没带枪，怕动静太大引山警！”
大熊从裤腰摸出把折叠铲，金属碰撞声在寂静里格外刺耳：“我护着小的，你们俩对付前面！”他蹲下身把小虎抱进怀里，虎背一弓挡在树后，倒像座移动的山。
第二个袭击者的拳头擦着江浔太阳穴过去，他闻到对方身上有股淡淡的檀香味——和昨天在浔阳老街闻到的一样。
那道黑影、金丝眼镜、专注盯着古籍修复台的眼神，突然在脑海里炸成碎片。
江浔反手扣住对方手腕，借力一拧，听见骨头错位的脆响。
袭击者闷哼一声，怀里掉出个银色装置，屏幕上跳动着绿色光点，正是大熊手腕上那道青线的位置。
“蛟灵怨气当追踪源。”林雾的声音从左侧传来，她正用镇纸砸中第三个袭击者的膝盖，“古籍里说过，邪祟气息会附着活物，除非用四象灵器净化......”她突然顿住，盯着袭击者后腰露出的半截金属牌——刻着条衔尾蛇，和去年父亲书房里那本被烧毁的《西域异闻录》里的标记一模一样。
“撤！”江浔踢开脚边的弩箭，拽起林雾就跑。
背包里的青龙砚烫得惊人，灵气顺着他掌心往血管里涌，他甚至能听见龙纹在砚台里轻吟，像在说“别怕，我在”。
山风卷着他们的脚步声往山下窜，身后传来对讲机的杂音：“目标往仙人洞方向移动，重复，目标往仙人洞......”
“不是仙人洞。”林雾抹了把脸上的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袭击者的，“他们知道我们要去那，肯定设了套。
回九江，去我爸生前常去的旧书斋，那里有防追踪的阵法。“
江浔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他想起父亲昏迷前抓着他的手说：“如果遇到穿黑风衣的，往庾亮南路的‘墨香斋’跑，找陈叔......”此刻怀里的青龙砚突然轻颤，像是在应和这个念头。
他点点头：“走老国道，绕开主路。”
山路越走越陡，小虎在大熊怀里发出低吟，额头烫得惊人。
江浔摸了摸他后颈，那里有团冷得刺骨的气，和青龙砚的暖形成鲜明对比。“蛟灵的怨气在侵蚀他魂魄。”林雾扒开小虎的眼皮，瞳孔里泛着诡异的青，“得尽快用青龙砚净化，否则......”
“到了。”大熊突然停步。
前方山道被月光切成两半，半道停着辆黑色轿车，车头灯亮得刺眼。
江浔抬手挡住光，看见驾驶座的人降下玻璃，露出半张戴金丝眼镜的脸——正是昨天在浔阳老街盯着他修书的男人。
“江先生，林小姐。”男人推了推眼镜，声音像浸在冰里的丝绸，“我是黑水集团的陈默。”他打开后车门，里面摆着个檀木盒，盒盖掀开，露出半卷和他们怀里拓本纹路相似的古图，“我们可以合作。
你们找四象灵器，我们提供资源；你们需要镇压蛟灵，我们有千年的研究资料。“
林雾的手悄悄摸向包里的罗盘，指尖在刻着“艮”位的刻度上按出红印。
江浔能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山风，青龙砚的灵气突然变得尖锐，像在警告什么。
他盯着陈默西装袖口露出的衔尾蛇刺绣——和刚才袭击者金属牌上的一模一样。
“考虑得怎么样？”陈默的目光扫过江浔的背包，“你们需要帮助，而我们......”
“我们需要时间。”林雾打断他，声音比平时更轻，“毕竟，第一次见面就谈合作，太突然了。”
江浔感觉到她的手指在自己手背上轻轻掐了两下——这是他们之前约好的“警惕”暗号。
他看向林雾，月光正好落在她眼尾的血渍上，那抹红像团跳动的火。
陈默笑了，露出颗带金牙的后槽牙：“可以。
但请记住，蛟灵不会等你们。“他关上车门，黑色轿车缓缓调头，尾灯在山道上拖出两道红光，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山风重新灌进领口，江浔后颈的灼痛又涌了上来。
他摸了摸背包里的青龙砚，龙纹处还残留着刚才陈默看过来时的凉意。
林雾蹲下身检查小虎的瞳孔，青芒比之前淡了些，不知是因为青龙砚的灵气，还是因为刚才那番对话。
“他说‘我们有千年的研究资料’。”林雾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我爸失踪前，也在查黑水集团和庐山秘境的关联。”
江浔想起父亲昏迷前最后说的话：“墨香斋的陈叔......知道所有秘密。”他抬头看向山下，九江城的灯火在雾里明明灭灭，像双等待的眼睛。
林雾收拾好罗盘，抬头时正和他对视。
月光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像道模糊的分界线——一边是未知的危险，一边是必须守护的责任。
“走。”江浔背起小虎，背包里的青龙砚烫得他心口发疼，“去墨香斋。”
林雾把拓本往怀里又塞了塞，指尖在包扣上摩挲两下。
山道上重新响起脚步声，混着松针落地的轻响，和远处若有若无的引擎声。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离他们三百米的灌木丛里，陈默摘下金丝眼镜，用丝帕擦了擦镜片。
帕子上，沾着半枚青黑色的鳞粉——是刚才江浔背包擦过他车门时留下的。
“青龙砚的灵气，比资料里记载的更纯粹。”他对着对讲机说，声音里终于有了丝温度，“启动B计划。”
山雾重新笼罩山道，像块巨大的幕布，遮住了所有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