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水晶之噬

溶洞内,光怪陆离的磷光在巨大的黑水晶巢穴上投下扭曲诡谲的阴影,将那些沉默的金属骸骨映照得如同地狱的刑具。空气中,焦臭、血腥与那股浓得化不开的金属腥甜味层层叠叠,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窒息感。蚀铁虫临死前那撕裂般的惨嚎似乎还在嶙峋的洞壁间冲撞、回响,余音钻入骨髓,带来阵阵寒意。

老杰克拄着那柄短柄矿镐,佝偻着背,胸膛如同破旧的风箱般剧烈起伏。每一次粗重的喘息都带着胸腔深处的嘶鸣,嘴角那缕未擦净的暗红血痕在磷光下显得格外刺目。他体表那层土黄色的能量光芒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显然刚才独斗两只异化蚀铁虫的搏杀,不仅耗尽了他的力量,更让他内腑受了不轻的震荡。浑浊却依旧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扫过地上那滩仍在冒着黑烟、散发着刺鼻焦臭的蚀铁虫残骸,又猛地转向钟乳石下瘫坐着的林凡,那眼神深处,惊疑不定如同翻滚的浊浪。

林凡的状态,在昏暗磷光下显得更加凄惨。他背靠着冰冷的、布满湿滑苔藓的石笋,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陷在那里。脸色已经不是苍白,而是一种近乎死灰的惨白,额头上豆大的冷汗混合着矿洞的灰黑污迹,形成道道肮脏的沟壑。嘴角残留的刺目血迹早已干涸发黑,每一次艰难的吸气都伴随着胸腔深处痛苦的闷哼,仿佛破损的风箱在苟延残喘。他的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的碎石上,指节因为刚才紧握提灯和摔倒而磨破,沾满了油污、灰尘和凝固的暗红。看向老杰克的眼神涣散而空洞,充满了劫后余生却仍被巨大恐惧攫住的茫然,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完美诠释着一个被怪物撞击震伤内腑、又被邪异场景吓破了胆的可怜虫形象。

老杰克的目光如同最严苛的探照灯,带着审视的冰冷,在林凡身上来回扫视了足足十几息。他看到了林凡身上那件破烂皮坎肩靠近胸口的位置,一道被蚀铁虫口器尖端撕裂的寸许长的口子(那是“元甲符”迟滞攻击时留下的唯一物理痕迹,边缘毛糙,符合撞击撕裂的特征),看到了他嘴角干涸发黑的血迹,看到了他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头和毫无血色的嘴唇,更看到了那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的极度虚弱状态。一切线索都严丝合缝地指向一个结论:这个废物杂役走了天大的狗屎运!在怪物扑来的千钧一发之际,要么是被吓得腿软摔倒,要么是被怪物带起的劲风撞飞,又恰好打翻了手中沉重的提灯。滚烫的油脂泼洒而出,精准地淋在了怪物的头部弱点——那些复眼上,油脂混合着燃烧的灯芯瞬间点燃了怪物脆弱的视觉器官,这才在怪物剧痛失控的瞬间捡回了一条贱命。没有技巧,全是巧合!

“哼!”一声带着浓浓轻蔑和一丝不易察觉庆幸的冷哼,终于从老杰克的鼻腔里挤出,如同锈铁摩擦,“废物东西,倒是有点狗屎运!祖坟冒青烟了?”他眼中的惊疑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对运气的鄙夷和对自身判断的再次确认——这铁皮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命硬。他不再浪费精力在林凡身上,转而将全部注意力投向溶洞中央那座散发着不祥、如同心脏般微微脉动的黑水晶巢穴。浑浊的瞳孔在触及那簇簇巨大、尖锐、吞噬光线的黑色水晶时,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一股混杂着极度震惊、深入骨髓的忌惮以及…一丝被强行压抑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炽热贪婪,瞬间爬满了他的老脸!

“这…这他妈是…‘噬能水晶’?!这么大一片?!完整的巢穴?!!”老杰克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甚至破了音,“难怪…难怪能引来蚀铁虫这种鬼东西异化盘踞!难怪能把活人吸成灰!这鬼地方…这鬼东西…”他认出了这些黑色水晶的来历,那是只存在于古老禁忌典籍和游吟诗人噩梦歌谣中的邪物!传说中诞生于世界能量淤积最污秽、最扭曲节点的矿物,能吞噬一切生机与能量,滋养自身,直至将一方地域彻底化为死寂的绝地!通常只有米粒大小就足以引发恐慌,而眼前…是成簇的、如同黑色荆棘王冠般的巢穴!

林凡虽然依旧听不懂老杰克口中那些复杂、带着特定力量概念的词汇(如“噬能水晶”),但他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老杰克语气中那股几乎要爆炸开来的震惊、深入骨髓的忌惮,以及那如同火山熔岩般在忌惮之下翻涌的、几乎无法掩饰的贪婪!尤其是当老杰克的目光死死黏着在那些黑水晶上,那浑浊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近乎疯狂的炽热光芒,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火星,没能逃过林凡如同精密仪器般的观察。

“机会!”林凡心中警铃疯狂摇响,同时一个冰冷而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混沌!老杰克的目标,九成九就是这些邪异的水晶!这玩意儿虽然危险到令人胆寒,但能让老杰克这种深藏不露的老狐狸都失态至此,其蕴含的价值必然超乎想象!如果…如果能在这混乱之中,趁老杰克注意力被吸引,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到一点点碎片…

他强忍着身体真实的剧痛(强行激发“元甲符”带来的经脉撕裂感和胸口憋闷)以及精神上的极度疲惫(高度紧张后的虚脱),继续完美地扮演着惊魂未定、随时会嗝屁的重伤员,蜷缩在石笋的阴影里,发出压抑而痛苦的咳嗽声,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然而,他的目光却借着磷光摇曳的掩护,如同最灵巧的壁虎,飞快地扫视着周围地面。散落的矿工衣物、灰白色的骨粉堆、战斗中被震落飞溅的碎石…以及,在靠近巢穴边缘、被金属砂砾半掩埋的几块较小的、崩落下来的黑色水晶碎片!

老杰克猛地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腥甜和邪异能量都压入肺腑,强行按捺住眼中的贪婪风暴,恢复了惯有的阴沉狠厉。他动作麻利地从背后鼓鼓囊囊的褡裢里摸索出一只厚实异常、由多层鞣制过的硬皮甲和暗沉金属片紧密铆接而成的手套,严严实实地套在右手上。接着,他又拿出一个长约一尺、通体由一种非金非玉的暗银色金属打造、表面蚀刻着无数细密复杂、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闪烁的符文的金属长镊。最后,是一个巴掌大小、通体乌黑、入手沉重冰凉、由整块铅芯包裹、只在开口处镶嵌着一圈暗金色符文的特制方盒。盒内衬着厚厚的、吸光性极强的黑色天鹅绒。

“待着别动!像块石头一样!敢乱碰东西,或者发出半点声音惊动了什么,老子亲手把你扔进那水晶堆里当肥料!”老杰克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每一个字都淬着冰碴,恶狠狠地警告了林凡一句。然后,他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从刚才搏杀的狂暴,转为一种近乎凝固的谨慎。他如同靠近沉睡巨龙宝藏的窃贼,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朝着那散发着致命诱惑的黑水晶巢穴挪去。每一步落下都轻如鸿毛,脚掌与布满金属砂砾的地面接触,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那铅盒上的符文随着他靠近水晶巢穴,开始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如同实质的淡金色光晕,与巢穴核心处散发的幽暗吸力无声地对抗着,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林凡屏住了呼吸,心脏在胸腔里如同擂鼓般狂跳,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胸口的闷痛。他看着老杰克如履薄冰般靠近,用那闪烁着符文的金属长镊,极其稳定、精准地夹起一块仅有小指甲盖大小、从巨大水晶簇根部崩落、半埋在暗红砂砾中的黑色碎片。当镊子尖端那冰冷的符文接触到碎片的瞬间——

嗡——!

整个溶洞猛地一震!仿佛沉睡的巨兽被惊醒!那巨大的黑水晶巢穴核心处,骤然爆发出一点深邃得仿佛能吞噬灵魂的幽暗光点!一股比之前强烈百倍、带着纯粹“饥饿”与“恶意”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海啸般汹涌而出!空气中弥漫的金属腥甜味瞬间浓烈到令人眩晕窒息的地步!地面细碎的金属砂砾都开始微微震颤!

“唔!”老杰克如遭无形重锤猛击胸口,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如纸,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了两大步!手中的铅盒剧烈震动,差点脱手飞出!那盒口镶嵌的暗金色符文光芒狂闪,如同风中残烛,拼命抵抗着无形侵蚀,发出刺耳的尖鸣!

“该死!这水晶…有意识?!还是…下面连着更恐怖的鬼东西?!”老杰克惊骇欲绝地看着手中铅盒里那块安静躺着、却散发着让他灵魂都感到战栗的吸力的黑色碎片,又极度忌惮地望向那核心光点虽已平复、但恶意如同粘稠毒雾般依旧弥漫萦绕的水晶巢穴,额角青筋暴跳。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对财富的贪婪,他不再有丝毫犹豫,如同躲避瘟疫般,迅速将铅盒盖紧,那暗金符文立刻锁死,光芒内敛。他看都没再看那巢穴一眼,反手将铅盒塞进褡裢最深处,并用几层厚实的兽皮紧紧包裹住。

“走!立刻!马上!”老杰克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惊惶,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猛地转身,不再看林凡,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朝着来时的矿道冲去,速度比来时快了数倍,仿佛身后有无数索命的恶鬼在追赶。

林凡心中暗喜!机会来了!老杰克被彻底惊走,目标达成,还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虽然只有一小片),这正是他浑水摸鱼、攫取真正收获的绝佳时机!他挣扎着爬起来,动作“艰难”而“笨拙”,发出痛苦的呻吟,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地跟上老杰克急促的背影。在经过一片散落着几块较小水晶碎片的地方时,他“恰好”被一块凸起、湿滑的岩石绊了一下,“哎哟”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重重地向前扑倒在地,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啃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