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沉重的防火门被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撞开!冰冷的金属狠狠撞击在墙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我整个人如同被抽掉线的木偶,踉跄着扑了出去,喉咙里爆发出歇斯底里的、不成调的尖叫!
“啊啊啊啊——!!!”
尖叫不是为了呼救,更像是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的本能宣泄,试图用这刺耳的声浪撕裂紧紧包裹着我的、令人窒息的恐惧!
眼前的光线骤然变化,从楼梯间的昏暗变成了……楼道里熟悉的、惨白的日光灯光。
心脏在狂跳后的骤停边缘疯狂挣扎,视线因为极致的恐惧和剧烈的奔跑而模糊、摇晃。我死死瞪大眼睛,试图看清这象征着“出口”和“安全”的地方。
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却像一柄淬了冰的巨锤,狠狠砸碎了我最后一丝侥幸!
惨白的灯光下,是冰冷光滑的瓷砖地面。墙壁上挂着我亲手挑选的、略显幼稚的卡通挂画。正前方,那扇我再熟悉不过的、贴着褪色“福”字的深棕色防盗门……
六楼。
我租住的房子门口。
我像疯了一样跑了那么多层楼梯,推开那扇沉重的防火门,竟然……又回到了原点?!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我!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四肢百骸一片死寂的麻木。这怎么可能?!空间扭曲了?时间倒流了?还是……我从未真正离开过这个被诅咒的楼层?!
就在我的尖叫余音还在楼道里回荡、大脑因这无法理解的现实而彻底宕机的瞬间——
“咔嚓。”
那扇深棕色的防盗门,竟然毫无征兆地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框里,背对着屋内的灯光,轮廓被勾勒得清晰无比。
剪裁得体的旧式黑色长袍,在灯光下泛着内敛的光泽。雪白挺括的衬衫领口一丝不苟。乌黑如墨的长发柔顺地垂落在肩后。精致的下颌线条,高挺的鼻梁……那张在惨白月光下曾令我心悸、也带来过一丝诡异依赖感的脸庞,此刻在楼道惨白的灯光下,清晰地呈现在我眼前!
是他!
梦里的那个男人!
此刻,他就站在我的家门口,站在现实的光线下,用一种混合着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眼神看着我。他的眉头微微蹙起,薄唇轻启,吐出的声音低沉而熟悉,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金属质感:
“满月?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冰冷恐惧瞬间炸开!比在楼梯间看到那如影随形的黑影更甚!比听到电话里那女鬼的宣告更甚!
梦境!那血腥的、循环的、非人的噩梦……它真的……入侵了现实?!这个男人……这个本不该存在于现实的存在……他怎么会……?!
“啊!!!”我发出一声短促到极致的、被掐断般的惊叫,身体像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推开!恐惧的本能支配了一切!我猛地向后倒退,试图拉开与这噩梦源头之间的距离!
然而,我忘了身后就是刚刚被我撞开的、尚未完全合拢的防火门!
一脚踏空!
脚后跟重重地磕在防火门凸起的金属门槛上!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强烈的失重感猛地袭来!世界在我眼前疯狂地旋转、颠倒!楼道刺眼的灯光、男人那张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而诡异的脸、深棕色的防盗门……所有的一切都化作模糊混乱的色块,拉长、扭曲!
眩晕!冰冷的恐惧!彻底的怀疑!
我是谁?我在哪?我醒着吗?还是……我从未醒来?!
那张脸……那张属于噩梦的脸……虽然像是救赎……可是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在视野颠倒混乱的最后一刻,定格在我的视网膜上。它离我如此之近,近得能看清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云淡风轻?仿佛我的恐惧、我的崩溃、我此刻的坠落,都不过是一场微不足道的闹剧。
黑暗,带着冰冷的触感,温柔又无情地吞噬了我。
……
……
意识如同沉入冰冷粘稠的深海,缓慢地、挣扎着上浮。
眼皮沉重得像压着千斤巨石。每一次试图掀开,都牵扯着神经深处尖锐的刺痛。周围很安静,只有自己微弱而紊乱的呼吸声。
光线透过薄薄的眼睑,带来一片朦胧的橘红。
我……在哪?
记忆的碎片混乱地翻涌:惨白的楼道灯光,深棕色的防盗门,那张在灯光下清晰无比的、属于噩梦的脸……坠落的失重感……
心脏猛地一抽!
我强迫自己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刺目的光线让瞳孔瞬间收缩,视野一片模糊的光斑。几秒钟后,模糊的景象才逐渐清晰。
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吸顶灯。熟悉的、带着洗衣液淡淡香气的被褥……
是我的卧室。
我躺在床上?怎么回事?
“满月?你醒了?”
一个清脆的、带着明显担忧和松了口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一张脸凑到了我的视线正前方,挡住了刺眼的光线。
圆圆的娃娃脸,明亮的大眼睛此刻写满了焦虑,微卷的短发有些凌乱地翘着几缕。是米诺!我大学时代最好的闺蜜!
“米……米米米诺?”喉咙干涩得厉害,发出的声音嘶哑破碎,连名字都叫得磕磕绊绊。大脑一片混沌,巨大的困惑和残留的恐惧交织在一起。米诺?她怎么会在这里?我明明……我明明是在楼道里……
是梦……?!
“哎哟我的天!”米诺夸张地拍了拍胸口,大眼睛瞪得更圆了,“怎么一天不见,你就结巴了?吓死我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微凉的手心轻轻贴在我的额头上探了探,“还好还好,烧退了不少!刚才可烫手了!”
发烧?我发烧了?
米诺的手心贴着我额头的感觉如此真实,带着活人的温度和关切。她絮絮叨叨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闺蜜间特有的埋怨和心疼:
“我打你电话,打了十几个都没人接!急死我了!你实习期刚过,正式上班也没几天,我想着你应该没那么忙啊!发信息也不回!要不是我实在不放心,直接杀过来了,都不知道你病成这样!”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小心地递到我干裂的唇边,“来,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温热的清水滑过干涩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真实的慰藉。米诺的唠叨,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她关切的眼神……这一切都如此真实,如此日常,像一个坚固的锚,试图将我拉回现实的岸边。
所以……那一切……楼梯间的追逐,防火门后的循环,门口出现的噩梦男人……都是高烧产生的幻觉?一场特别真实、特别漫长的噩梦?
巨大的疲惫感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涌了上来。我靠在枕头上,任由米诺帮我掖好被角,混乱的思绪如同被搅浑的水,慢慢沉淀。也许……真的是烧糊涂了……
就在这时,米诺转头朝着卧室门外,提高了声音喊道:
“江北哥!粥熬好了吗?满月醒了!”
江北……哥?
这个名字如同一个冰冷的开关,瞬间将我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再次狠狠绷紧!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从尾椎骨窜上头顶!
江北?!
这个名字……很熟悉,可是到底是谁?!不是现实中认识的人,而是……那个梦!那个血腥循环的梦里,那个站在二楼窗边、黑袍翻飞、长发如墨、五官精致的男人!最后在楼道门口出现的那个男人!他……也叫江北?!
我为什么会觉得江北这个名字就是梦里那个男人的?!我怎么会恐惧的笃定?!
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刚刚沉淀下去的恐惧感再次翻涌!难道……难道米诺口中的“江北哥”……
“来了。”
一个低沉、平稳、带着一种独特金属质感的男声从客厅传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
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卧室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穿着简单的浅灰色家居服,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乌黑的长发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在额前,柔和了脸部过于精致的线条。他的手里端着一个白色的瓷碗,碗里是熬得软糯喷香的白粥,正袅袅地冒着热气。
那张脸……
那张脸!
在卧室暖黄的灯光下,在米诺关切的目光旁,在袅袅升腾的食物热气中……清晰无比地呈现在我眼前!
挺直的鼻梁,深邃的眼窝,薄而形状优美的唇,下颌线清晰流畅……每一处细节,都与我噩梦中反复出现的那个黑袍男人,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一起!
是他!
真的是他!
那个站在月光下的二楼窗口,指向西面第一户人家的男人!
那个在冰冷水帘外抓住我手腕,带我换衣的男人!
那个在楼道门口,用云淡风轻的眼神看着我坠落的男人!
那个……属于噩梦的男人!
他叫江北。
他是米诺的大表哥。
他此刻正端着一碗热粥,站在我的卧室门口。
“轰——!”
世界瞬间失去了所有声音!只剩下血液在耳膜里疯狂奔流的轰鸣!巨大的、无法言喻的恐惧如同海啸般瞬间将我淹没、撕碎!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
“不……不……”破碎的音节从我颤抖的嘴唇里溢出。
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到极限,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像寒风中最后一片枯叶!牙齿咯咯作响,手脚冰冷麻木,刚刚退下去的冷汗瞬间再次浸透了后背的睡衣!
我死死地、惊恐欲绝地瞪着门口那个端着粥的男人——江北!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崩溃!
他不是幻觉!
他不是梦!
他是真实的!
那么噩梦……真的……降临了现实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