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午夜密会

午夜时分的诺丁学院后山，寂静得能听见树叶摩擦的沙沙声。

唐三藏身在一棵古树的阴影中，全身气息收敛到极致。玄天功的内呼吸法让他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连心跳都放缓到每分钟不到三十次。左手袖箭，右手淬毒暗器，腰间还藏着三枚新打造的透骨钉——这是他目前能准备的全部武装。

老槐树就在三十米外，月光下树影婆娑。树下空无一人，但唐三的紫极魔瞳已经捕捉到至少三个隐蔽的魂力波动——两个藏在树冠中，一个潜伏在地下。

陷阱。毫无疑问。

但唐昊的消息值得他冒这个险。

远处传来脚步声，萧尘宇独自走来，白色校服在月光下格外显眼。他在槐树下站定，环顾四周。

“出来吧，唐三。我父亲不会见一个藏头露尾的人。“

唐三没有动。紫极魔瞳继续扫视四周——萧尘宇右手小指上多了一枚戒指，金属光泽异常，很可能是某种魂导器。腰间鼓起的位置形状像是……

暴雨梨花针的仿制品？

唐三瞳孔微缩。这个世界不应该有人知道唐门暗器的存在，更别说仿制了。

“看来需要一点诚意。“萧尘宇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物抛在地上——一块锈迹斑斑的铁牌，上面隐约可见一个“昊“字。

唐三的呼吸一滞。那是唐昊的随身物品，前世直到父亲离开前都未曾离身。铁牌上的痕迹显示它经历过激烈战斗。

“你父亲在落日森林与一位老朋友叙旧时遗落了它。“萧尘宇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沙哑，完全不像少年人的音色，“如果你想知道更多，就现身一见。“

落日森林？唐三心头一震。那不是冰火两仪眼所在的地方吗？唐昊去那里做什么？

犹豫片刻，唐三从阴影中走出，但全身肌肉依然紧绷，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明智的选择。“萧尘宇笑了，笑容中带着诡异的违和感，“不过首先……“

他突然抬手，戒指射出一道银光！

唐三早有防备，鬼影迷踪步发动，身形如鬼魅般横移三尺。银光擦着脸颊飞过，在身后树干上留下一个冒着青烟的小孔。

“唐门暗器手法'甩手箭'。“唐三冷冷道，“谁教你的？“

萧尘宇——或者说占据萧尘宇身体的某个存在——笑容扩大了：“果然是行家。那么看看这个如何？“

他双手突然在胸前结出一个奇异的手印，魂力波动骤然变得狂暴起来。唐三瞬间认出这个起手式——玄天宝录中记载的“控鹤擒龙“！

不可能！

这个世界除了他，不应该有人会唐门绝学！

“你是谁？“唐三厉声问道，同时右手一扬，三枚透骨钉呈品字形射出，直取对方双眼和咽喉。

“萧尘宇“不闪不避，只是轻轻一挥手，三枚透骨钉就像撞上无形墙壁般停滞在空中，然后叮当落地。

“初次见面，唐三。“声音已经完全变成一个成年男子的低沉嗓音，“或者说，该叫你'千手修罗'？“

千手修罗！唐三如遭雷击。这是他前世在唐门的称号，这个世界不可能有人知道！

“你也是……重生者？“唐三声音发紧。

“聪明。““萧尘宇“鼓掌，“不过准确地说，我是'回归者'。比你早回来……大概二十年。“

二十年！唐三大脑飞速运转。如果这人说的是真的，那么他重生时比比东都还没继承教皇之位，武魂殿格局可能已经完全改变。

“证明给我看。“唐三没有放松警惕，“告诉我一件只有唐门弟子才知道的事。“

“唐门内门心法总纲第一句：'玄天无极，乾坤借法'。““萧尘宇“不假思索地回答，“外门二十八种基础暗器手法中，最难练的是'天女散花'，因为需要同时控制三十六枚暗器的力道和角度。“

句句属实。唐三心跳加速，但面上不显：“你找我做什么？“

“合作。““萧尘宇“向前一步，“我知道你想改变什么——小舞的命运，武魂殿的暴行，大陆的未来。我们有共同的目标。“

“我们？“

“圣殿中不全是疯子。““萧尘宇“意味深长地说，“有些人在等待改变的契机。比如……阻止猎魂行动。“

猎魂行动！唐三眼神一凛。这是武魂殿未来针对各大宗门的大清洗行动，现在应该还没人知道这个名字才对。

“你到底是谁？“

“萧尘宇“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脸上浮现痛苦之色：“时间到了……这具身体承受不了太久……“他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三天后……午夜……诺丁城武魂子殿地下室……带上你的锤子……“

话音未落，萧尘宇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瘫软在地。树冠和地下的魂力波动同时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唐三谨慎地上前检查。萧尘宇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但魂力波动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典型的灵魂透支症状。那个“回归者“暂时占据了他的身体，就像借尸还魂。

唐门中有类似的秘法，但代价极大，且持续时间极短。

唐三收起暗器，正准备离开，突然感到左手掌心一阵刺痛。低头一看，掌心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细小的黑色纹路，像是一条小蛇蜿蜒向手腕延伸。

昊天锤的反噬？

没等他细想，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唐三猛地转身，袖箭蓄势待发——

“别紧张，是我。“小舞从树后走出，月光下她的眼睛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粉红色，“看来你遇到了有趣的事情。“

唐三没有放松警惕：“你跟踪我？“

“路过。“小舞耸耸肩，指了指地上的萧尘宇，“他没事，睡一觉就好。倒是你……“她突然抓住唐三的左手，“已经开始反噬了。“

唐三抽回手：“你都知道些什么？“

“比你想象的多。“小舞歪头看着他，“比如，你体内沉睡的那个'大锤子'不是这个世界该有的东西。强行唤醒它是要付出代价的。“

不是这个世界该有的？唐三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奇怪的表述：“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小舞转身走向树林深处，“跟我来，如果你想保住那只手的话。“

犹豫片刻，唐三跟了上去。小舞带着他七拐八绕，最后来到后山一处隐蔽的山洞前。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盖，若不是小舞拨开，唐三根本发现不了。

洞内空间不大，但干燥整洁，角落里堆着几捆那种红色胡萝卜。小舞从石壁上取下一盏奇特的灯——灯芯是一块发光的晶体，没有火焰，却散发出柔和的黄光。

“坐。“她指了指地面的一块平坦石头。

唐三没有动：“先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为什么我知道昊天锤不该存在？“小舞突然笑了，笑容中带着超越年龄的成熟，“因为历史被改写了，唐三。不止一次。“

这句话像一柄重锤击中唐三胸口。历史被多次改写？难道在他之前还有其他人重生过？

“你到底是谁？“唐三声音沙哑，“你不是普通的小舞。“

“我是小舞，但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她轻轻叹了口气，“就像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唐三。我们都变了。“

我们都变了。这句话让唐三想起大师说过类似的话——这一世的小舞比前世更加警觉，更加神秘。现在看来，远不止如此。

“你的胡萝卜。“唐三决定换一个方向，“含有仙草成分。从哪里来的？“

“自己种的。“小舞的回答出人意料，“在星斗大森林核心区，有一小片移植的冰火两仪眼。帝天大人用生命之泉稀释了它的力量，使其能够培育次级仙草。“

帝天！生命之泉！这些名字从一个小女孩口中说出，违和感强烈到令人毛骨悚然。更可怕的是，她说的内容——魂兽共主帝天竟然在人工培育仙草？

“魂兽什么时候开始研究这个了？“唐三试探道。

“从第一次轮回失败后。“小舞的眼睛在晶石灯下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我们也在学习，唐三。人类不是唯一会进步的种族。“

第一次轮回？唐三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关键词：“有人在我之前重生过？“

“很多次。“小舞的表情变得复杂，“但每次都失败了。时间线越来越混乱，规则越来越脆弱。直到你这次……“

她突然住口，耳朵微微抖动：“有人来了。“

唐三也听到了——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是学院的人在寻找昏迷的萧尘宇。

“三天后的会面别去。“小舞突然压低声音，“那是陷阱。真正的'回归者'已经死了，现在借用他身份的是——“

“是什么？“

小舞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声音。她脸色一变，像是被某种力量扼住了喉咙。最终，她只是摇了摇头，递给唐三一根红色胡萝卜：“吃下去，能暂时抑制反噬。其他的……我还不能多说。“

唐三接过胡萝卜，发现它比之前的更加鲜艳，几乎像要滴出血来。咬下一口，熟悉的暖流涌向左手，黑色纹路果然停止了蔓延。

“为什么帮我？“唐三忍不住问道。

小舞沉默片刻，轻声道：“因为这次，我想试试不同的选择。“

脚步声越来越近，小舞迅速熄灭晶石灯，洞内陷入黑暗。在视觉消失前的最后一瞬，唐三似乎看到小舞的头顶浮现出一对若隐若现的兔耳虚影，但转瞬即逝。

“明天正常上课。“小舞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别让任何人发现异常。尤其是大师。“

“大师怎么了？“

“他不只是玉小刚。“小舞的声音带着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他也是被卷入轮回的棋子之一。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

又是一枚信息炸弹。唐三还想追问，洞外已经传来呼喊声：“唐三同学！你在里面吗？“

“去吧。“小舞推了他一把，“记住，三天后别去武魂殿。至少不要单独去。“

唐三走出山洞，迎面碰上几个举着火把的学院老师。萧尘宇已经醒了，被两人搀扶着，脸色苍白如纸。

“唐三！“领头的老师松了口气，“你怎么在这里？萧同学说你约他夜谈，结果他突然晕倒了。“

唐三看了萧尘宇一眼，后者眼神迷茫，显然不记得被附身时的事情。

“我们讨论武魂理论，可能太投入了。“唐三随口编了个理由，“他突然说头晕，然后就倒下了。我正想去找人帮忙。“

老师们将信将疑，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叮嘱以后不要深夜外出，就带着萧尘宇离开了。

回到宿舍，其他工读生都已熟睡。唐三轻手轻脚地爬上自己的床，却发现枕边多了一张纸条。

借着月光，他看清上面只有一行字：

「当心那些知道未来的人——因为他们可能已经被未来改变。」

没有署名，但字迹工整得不像是小孩子的笔迹。唐三将纸条捏碎，吞入腹中。今晚的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时间消化。

重生者不止他一个。小舞似乎保留着某种轮回记忆。帝天在培育仙草。大师也是轮回的参与者。武魂殿内部有知道唐门秘密的存在……

最可怕的是那个“回归者“提到的“多次轮回失败“。难道这个世界已经经历过无数次重来？而每一次都走向了更糟的结局？

左手掌心再次传来刺痛。唐三低头，发现黑色纹路又开始缓慢延伸。他赶紧咬了一口小舞给的胡萝卜，暖流涌入，暂时压制住了反噬。

但能压制多久？按照这个速度，三天后纹路就会蔓延到手肘。小舞提到的“生命之泉“似乎是唯一解决方案，但星斗大森林核心区现在应该被帝天严密把守，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不可能靠近。

窗外，月亮被乌云遮蔽，宿舍陷入彻底的黑暗。唐三在枕下摸到一块冰冷的金属——是他之前打造的暗器零件。触感让他稍微安心了些。

无论如何，他还有唐门的技艺。这一世，他绝不会重蹈覆辙。

即使对手是扭曲的时间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