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鼓响祸起

夏璟安和张云川沿着崎岖陡峭、被荒草淹没的石阶一路狂奔而下,冰冷的山风灌入肺腑,带着泥土和腐烂植物的腥气,却压不住两人心头那越来越重的寒意。神像背后那巨大的空洞、那股粘稠冰冷的绝望怨念、以及被马老六私藏的诡物本体可能带来的灾难,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胸口。

“快!再快点!”夏璟安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促,他身形如电,在崎岖的山路上依旧保持着惊人的速度。张云川咬紧牙关,将灵体感知催动到极致,努力避开湿滑的苔藓和裸露的树根,肺部火辣辣地疼。守心符持续散发着温热,却驱不散那股源自远方、仿佛越来越清晰的危机感。

他们必须尽快赶到有信号的地方,联系警方,撬开马老六的嘴!每耽搁一秒,那被窃走的凶物复苏的风险就增大一分!

……

**暮晚市,“温馨旅社”。**

傍晚时分,旅社老板王桂花正坐在一楼前台,百无聊赖地嗑着瓜子,看着墙上的老式挂钟。丈夫快下班了,晚饭还没准备。她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腰。

“嗡…嗡…”

一阵极其微弱、仿佛从地板下面传来的、带着某种沉重韵律的震动声,打断了她的哈欠。声音很低沉,像是水管在轻微共振,又不太像。

“什么破声音…”王桂花嘟囔了一句,没太在意。老旧旅社,有点怪声也正常。

但很快,那声音变得清晰了一些。“嗡…嗡…嗡…”缓慢、低沉,带着一种令人心烦意乱的粘稠感,仿佛…一颗巨大的、缓慢跳动的心脏被埋在了地下。

声音似乎来自…楼上?206房?那个偷木头被抓走的家伙住过的房间?

王桂花皱起眉头,放下瓜子。她记得警察来搜查过,没发现什么值钱东西,那家伙就带了一堆破烂木头,都被带走了啊?难道还有漏网之鱼?或者…是老鼠在啃东西?

好奇心夹杂着一丝对“可能有值钱东西没被搜走”的贪念,驱使王桂花拿起一大串钥匙,慢悠悠地走上了二楼。走廊里光线昏暗,那股低沉的“嗡”声似乎更清晰了,就是从206紧闭的房门后传来,还夹杂着一种极其细微的、仿佛指甲刮过木板的“沙沙”声。

王桂花心里有点发毛,但更多的是不耐烦。她掏出钥匙,哗啦作响地打开了206的房门。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灰尘、陈旧布料和…一丝极其微弱的甜腻腥臭味扑面而来。房间昏暗,窗帘紧闭。

“嗡…嗡…”

声音的源头,在角落那个旧木柜里!柜门紧闭着,但整个柜体似乎都在随着那低沉的震动而微微颤抖!柜门缝隙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暗红色的光晕在闪烁?

王桂花的心跳莫名地加快,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和…隐隐的渴望涌上心头。她像是被什么东西蛊惑了,忘记了害怕,一步一步走向那个不断发出低沉嗡鸣的旧木柜。

“什么东西…藏得这么严实…”她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她伸出手,握住了冰凉的柜门把手。

就在她手指触碰到把手的瞬间!

“咚——!!!”

一声远比之前清晰、沉闷、仿佛直接敲击在灵魂深处的**鼓声**,猛地从柜内炸响!那声音带着一种穿透一切屏障的魔力,瞬间攫住了王桂花的心神!

王桂花浑身剧震,双眼瞳孔瞬间放大,失去了所有焦距,只剩下空洞的茫然。她脸上的表情凝固,嘴角却极其僵硬、极其缓慢地向上咧开,形成一个诡异的、非人的笑容。

她像个提线木偶般,动作僵硬却异常精准地拉开了柜门!

柜内,一个被破旧衣物半掩着的**古朴小鼓**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鼓身呈一种令人不安的惨白,上面布满了蜿蜒扭曲的暗红色纹路,仿佛活物般微微搏动着。一根细小的、颜色深褐的棍状物系在鼓边,似乎是鼓槌。

此刻,那面惨白的鼓面,正随着低沉的“嗡”声微微震颤着,散发出浓郁到令人眩晕的甜腻腥臭和冰冷的怨毒气息。

一股粘稠的、暗红色的、如同活物般的雾气,猛地从鼓身涌出,如同毒蛇般瞬间钻入了王桂花大张的口鼻之中!

“嗬…”王桂花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漏气声,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随即,她空洞的双眼猛地泛起一层粘稠的暗红血光!脸上的诡异笑容变得更加夸张,嘴角几乎咧到耳根!她僵硬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那面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小鼓抱在了怀里,如同抱着最珍贵的宝物。暗红血光在她眼中缓缓内敛,只剩下一种极致的冰冷和贪婪。

……

楼下传来了开门声和丈夫李大壮粗犷的喊声:“桂花!饭好了没?饿死老子了!”

“王桂花”身体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随即,她以一种略显僵硬但尚在常人理解范围内的动作,迅速将怀中的小鼓用旁边的破旧衣物重新包裹好,塞回了柜子深处,关上了柜门。她脸上的夸张笑容瞬间收敛,只剩下一种麻木的、略带疲惫的普通表情。她转过身,动作虽然还有些微的不协调,但已不那么明显,慢慢走下楼。

“催什么催,这不正要做吗。”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语调平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李大壮瞥了她一眼,没发现太大异常,只当她是累了,嘟囔着:“快点啊,小虎也饿了。”他八岁的儿子小虎从里屋跑出来,扑到李大壮怀里:“爸,我饿!”

“王桂花”的目光扫过小虎,那双看似正常的眼睛深处,一丝冰冷的暗红光芒一闪而逝,快得无法捕捉。“嗯,知道了。”她应了一声,转身走进了厨房。

厨房里很快传来洗菜、切菜的正常声音。李大壮和小虎坐在客厅看电视,并未察觉厨房里的“妻子/母亲”动作越来越僵硬,眼神越来越冰冷空洞,嘴角时不时地会不受控制地向上抽搐,仿佛在强行压制着某种非人的狞笑。

“小虎,”厨房里传来“王桂花”平板无波的声音,“进来帮妈妈拿个碗。”

“哦,来了!”小虎不疑有他,蹦蹦跳跳地跑进厨房。

厨房门被无声地关上了。

几秒钟后。

“啊——!!!”

一声凄厉到无法形容、充满了极致痛苦和恐惧的、属于孩童的惨叫声,猛地从紧闭的厨房门内爆发出来!那声音尖锐刺耳,瞬间撕裂了旅社的平静!

“小虎!!!”李大壮如遭雷击,猛地从沙发上弹起,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疯了一样冲向厨房,一把撞开了紧闭的房门!

地狱般的景象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他的儿子小虎,小小的身体被以一种极其残忍的方式钉在沾满油污的灶台上!四肢被扭曲折断,像破败的玩偶。而那个占据了他妻子身体的怪物,正伏在小虎的背上,用不属于人类的、扭曲变形的利爪,活生生地、一点点地…**剥下他背部的皮肤**!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溅满了墙壁、灶台、以及怪物那张扭曲狞笑的脸!小虎的惨叫已经微弱下去,只剩下无意识的抽搐。

怪物身下,那面惨白的小鼓不知何时已被取出,正贪婪地吸收着喷涌的鲜血和逸散的生命力!鼓面上暗红色的纹路如同活了过来,疯狂地搏动、蔓延,散发出妖异刺目的红光!一股更加庞大、更加纯粹的怨毒与满足感从鼓身中弥漫开来!

“不——!!!”李大壮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完全崩溃的哀嚎,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巨大的恐惧和悲痛让他瘫软在地,动弹不得。

就在他心神失守的刹那!

“咚!咚!咚!咚——!!!”

吸收了新鲜童魂血肉的鼓,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狂暴而欢愉的鼓鸣!这鼓声不再是低沉的心跳,而是高亢、尖锐、充满穿透力!如同无数怨魂在齐声尖啸!无形的音波如同瘟疫般瞬间冲出了旅社,席卷了周围的街区!

凡是被这高亢鼓声波及的人,无论男女老少,无论正在做什么,动作都猛地一僵!眼中的神采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和王桂花、小虎如出一辙的、空洞而残忍的暗红光芒!嘴角咧开,露出非人的狞笑!

“杀!”

“剥皮!”

“做鼓!”

混乱而癫狂的嘶吼声在街道上爆发!刚才还平静的街区瞬间化为人间炼狱!邻居们如同野兽般扑向身边的亲人、朋友、路人!指甲、牙齿、随手抄起的棍棒、石块都成了凶器!鲜血飞溅,惨叫声此起彼伏!

更恐怖的是,那些被鼓声影响的人,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纷纷扑向身边倒下的、尚未完全断气的女性,用牙齿、用破碎的玻璃、用一切能找到的尖锐物,疯狂地撕扯、剥取着她们背部的皮肤!惨白的皮肤被粗暴地剥离,伴随着受害者最后的、凄厉到极点的哀嚎,被那些癫狂的人如同捧着圣物般紧紧攥在手里,眼中闪烁着诡异而虔诚的暗红光芒…似乎正在为制作新的“鼓”准备材料。

而旅社206房间内,那面吸收了童魂血肉、妖异红光大盛的阿姐鼓,在混乱的鼓声和惨嚎中,悄然隐没了刺目的光芒,鼓身上的纹路也恢复了相对平静的暗红,仿佛一头餍足的凶兽,暂时蛰伏。它混杂在无数即将诞生的、同样散发着怨念和血腥气息的“新鼓”意念之中,如同滴入墨水的清水,难以分辨。

城市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凄厉地划破夜空,但在愈发疯狂和蔓延的鼓声与杀戮狂潮中,显得如此微弱无力。

……

暮晚市郊,马家庄村口。

夏璟安和张云川终于冲到了有微弱手机信号的地方,两人都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夏璟安立刻掏出手机,准备拨通警局的紧急联络号码。

张云川体内的守心符毫无征兆地猛地一跳!一股强烈到让他瞬间窒息、冰冷粘稠到极致的怨念洪流,如同无形的海啸般,毫无阻碍地跨越了数十公里的空间,狠狠冲击在他的感知上!这股怨念之庞大、之纯粹、之凶戾,仿佛有无数生灵在绝望哀嚎!

“呃啊!”张云川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踉跄一步,险些摔倒!他死死捂住胸口,守心符滚烫如烙铁,拼命抵御着这股源自远方的恐怖冲击!

夏璟安拨号的动作瞬间僵住!他虽然没有张云川那样敏锐的灵体感知怨气,但他对天地气机的变化感应远超常人!他猛地抬头望向暮晚市的方向,虽然看不到具体景象,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方向的天空,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充满血腥与绝望的阴霾所笼罩!一股令人心悸的灾厄之气正在疯狂爆发!

“师父…好…好强的怨气!从…从市区方向…”张云川声音颤抖,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

夏璟安脸色铁青,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他不再犹豫,立刻拨通了那个特殊号码。

电话几乎是瞬间被接通,没等夏璟安开口,听筒里就传来接线员急促到变调、充满了惊恐和绝望的嘶喊,背景是震耳欲聋的混乱惨嚎和某种隐约的、富有穿透力的震动声:

“夏先生!是夏先生吗?!天塌了!城西…城西温馨旅社附近…完了!全完了!大规模…大规模疯狂事件!不是癔症!是…是怪物!人在吃人!在活剥人皮!还有鼓声!可怕的鼓声!听到的人都疯了!警察…警察进去就没了!请求支援!请求最高级别支援!重复!城西温馨旅社!情况彻底失控!地狱…地狱降临了!求求您快…”

接线员的声音被一声更加凄厉的、仿佛就在电话旁的惨叫声和某种粘稠的撕扯声打断,随即电话里只剩下一片刺耳的忙音。

夏璟安握着手机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缓缓放下手机,看向脸色惨白、眼中充满惊骇的张云川。

“城西,温馨旅社。”夏璟安的声音低沉得如同万载寒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和决绝的杀意,“它醒了,而且…已经开始‘进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