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军阀卡洛斯的晚宴

“卡洛斯不是狐狸。”

马克洛夫的指节在桌面上叩击，声音沉闷。

“他是剥皮匠，喜欢把人一层层剥开，看看你的骨头到底是什么颜色。”

“他邀请你，就是想看看哈夫克的骨头，够不够硬。”

马克洛夫抬眼看着楚风，眼神里没有嘱咐，只有陈述。

“去吧，让他看看我们的皮，但别让他摸到我们的骨头。”

楚风走出指挥部，阿萨拉闷热的晚风拂面而来，却吹不散那份深入骨髓的寒意。

通往卡洛斯庄园的路上，设了三道关卡。越野车每经过一处，都有人面无表情地用仪器扫描车底，用枪口逼着司机摇下所有车窗。

庄园外围是高耸的混凝土墙，上面布满了铁丝网和自动感应射灯。墙内，每隔五十米就有一座武装哨塔，重甲卫兵的身影在探照灯的光柱间移动，每一双眼睛都像在锁定目标。

这里不是宅邸，是堡垒。

宴会厅的水晶吊灯投下大片冰冷的光，空气中混杂着雪茄、烈酒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火药味。厅内的人衣着光鲜，但眼神里的贪婪、残忍和精明却掩饰不住。他们彼此交谈，声音压得很低，不像社交，更像在划分猎物。

这里不是社交场，是斗兽场。

楚风的出现，让几个角落的低语停顿了一瞬。那些目光在他身上刮过，评估着他的价值和威胁。他没理会，径直走向吧台，端起一杯酒。

酒还没到嘴边，一片阴影便笼罩了他。

来者身材高大，剃着光头，脖颈上一道狰狞的刀疤，从耳后一直延伸到衣领之下。他是卡洛斯手下最凶悍的佣兵队长，“屠夫”巴克。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所有人都停下动作，等着看戏。

“新面孔。”巴克的声音粗粝，像砂石在摩擦。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卡洛斯将军的宴会，不欢迎藏着尾巴的老鼠。”

话音未落，他那只粗壮的手掌猛地拍向楚风的肩膀，另一只手却隐蔽地滑向楚风的腰侧，试图探查是否藏有武器。这一拍看似招呼，实则用上了能捏碎骨头的力道。

一股蛮横的劲力瞬间压下。

楚风的肩膀肌肉在接触前的一刹那绷紧又瞬间放松，他不退反进，身体顺着那股力量微微一旋，脚下带动腰胯，整个人像一扇活动的门轴。

巴克志在必得的一抓一探，全部落空。

那股用错地方的蛮力，让他自己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前一个趔趄。

等他回过神，楚风的手已经稳稳托住了他的臂弯，姿态看起来像是在搀扶一个喝多了站不稳的醉汉。

“站稳点，巴克队长。”

楚风的嘴唇凑近他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低语，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哈夫克的餐桌上，从不缺屠夫的肉。”

巴克的身体僵住了。

他能清晰感觉到，对方的手指正搭在自己臂弯的筋腱上，位置精准得让他头皮发麻。他毫不怀疑，只要对方愿意，自己的整条手臂会立刻废掉。

周围的宾客只看到不可一世的“屠夫”巴克似乎喝多了，被哈夫克来的代表礼貌地扶了一下，甚至还看到那个年轻人微笑着拍了拍巴克的后背，像在安抚。

没人看到巴克额角渗出的冷汗，也没人看到他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惊惧。

“哈哈哈哈！巴克，你的酒量越来越差了！”

卡洛斯洪亮的笑声传来，宴会厅内本就压抑的交谈声彻底消失。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丝绸衬衫，端着酒杯，步履从容地走来。他甚至没有看自己那个仍在僵硬中的心腹，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楚风身上。那是一种打量货物的眼神，从头到脚，评估着成色与斤两。

“哈夫克的代表，果然名不虚传。”他挥手示意巴克退下，动作随意得像在驱赶一只苍蝇。

巴克如蒙大赦，低着头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卡洛斯向楚风举杯，“我听说，‘血钻行动’让你们损失了一位主管。”

楚风与他碰杯，两只水晶杯发出清脆的响声，酒液在杯中轻晃。

“阿萨拉的生意，总要见点血，才算真正开张。”

“说得好。”卡洛斯抿了一口酒，眼神变得锐利，“但我还听说，那批血钻的真正买家，另有其人。而且，他们似乎对一个叫‘沉默哨站’的地方，很感兴趣。”

他停顿下来，死死盯着楚风的眼睛。

这是一个用部分真相编织的陷阱。承认，等于暴露哈夫克的情报网出现了巨大漏洞。否认，又会显得愚蠢无知，失去谈判的价值。

楚风心中念头飞转，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波澜。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向前一步，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分享一个攸关生死的秘密。

“卡洛斯先生，比起虚无缥缈的哨站，我倒是更关心北边萨迪克将军的运输线。”

卡洛斯的眉毛动了一下。

“我的人昨天看到，他有三辆满载‘铁疙瘩’的卡车，在枯骨峡谷……蒸发了。”楚风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连轮胎印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卡洛斯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萨迪克将军是他北边的死对头，枯骨峡谷是萨迪克运输军火的必经之路，这件事他昨晚才收到风声，细节远没有楚风知道的这么清楚。眼前的年轻人，不仅拆掉了他的陷阱，还反手扔出了一份他无法拒绝的情报。

“有意思……”卡洛斯眼中的审视，逐渐变为一种混杂着欣赏和忌惮的狂热，“你比马克洛夫那头老熊有意思多了！”

他一把揽住楚风的肩膀，态度亲昵了数倍，手上巨大的宝石戒指硌得楚风肩胛骨生疼。

“来，我请你喝我珍藏的好酒！萨迪克那个蠢货，他根本不知道这片土地上真正的好东西藏在哪里！”

卡洛斯拉着楚风走向吧台深处，亲自从一个上锁的酒柜里拿出一瓶深色液体，倒了两杯。

酒精似乎真的开始发挥作用，也或许是楚风展现出的价值让他放下了部分戒心。卡洛斯压低声音，带着炫耀和一丝蛊惑：“他以为那些钻石就是宝藏？真正的宝藏，藏在‘沉默哨站’里，藏着比钻石更硬的东西……”

他突然停住，醉眼朦胧地看了一眼楚风，舌头有些打结。

“而且，守护那里的东西……不是人。”

晚宴结束。

楚风坐进越野车的驾驶座，将那份喧嚣和危险关在门外。他没有立刻发动车子，静坐了几秒。

脑海里，信息被迅速拆解、重组。

关键词：“沉默哨站”。关联信息：高价值目标，非人类守卫，位置不明。卡洛斯的兴趣极大，似乎与萨迪克存在争夺关系。结论：威胁等级未知，价值极高。

他发动引擎。

车灯划破黑暗。

车子驶出庄园大门，后视镜的角落里，一辆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重型越野车，如同潜伏的野兽，悄无声息地从庄园的阴影中滑出。

它关着车灯，不远不近地吊在后面，像一道附骨之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