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抉择时刻

铅灰色的天空沉沉压在圣樱学院哥特式的尖顶上,凝固的、饱含雨意的空气吸走了所有声音,连心跳都显得震耳欲聋。慕容映雪独自立在钟楼之巅,如同冰雕的孤岛,脚下是迷宫般的校舍和远处城市模糊的轮廓。风卷起她铂金色的长发,也吹不散她眉宇间凝重的、几乎化为实质的冰寒。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几小时前撕碎那份古老婚约契约时,羊皮纸粗粝的触感。那些写着“血脉载体”、“容器预案:双生牢笼”、“抑制威胁”的纸屑,早已被她碾作尘埃,随风飘散。枷锁已明,但挣脱的代价,往往紧随而至——以最直接、最血腥的方式。

手腕内侧的微型加密通讯器猛地一震,尖锐的蜂鸣无声地刺入她的神经。“幽灵”的紧急信号,只有一行触目惊心、仿佛滴着血的红字:

湮灭级清除指令激活-目标:夜影(慕容映雪)、深渊(南宫栖云)-坐标锁定:圣樱钟楼-执行者:议会‘清道夫’

“深渊”?南宫栖云也在名单上?!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混沌,但死亡的阴影已不容她细想!

几乎在信号亮起的同一毫秒,空气被凄厉到撕裂耳膜的破空声划破!

“咻咻咻——!”

第一波!狙击!致命的流光如同死神的獠牙,从至少三个不同方向的远处高楼顶端激射而来,带着绝对精准的恶意,目标直取她的眉心、心脏、脊柱!三线绝杀!

慕容映雪的身体在思维之前做出了反应。绝对的战斗本能驱动着她,如同被无形丝线拉扯的魅影,以一个超越人体极限的后仰铁板桥,整个人几乎贴地折下!冰蓝色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倒映着数道灼热弹痕擦着她鼻尖、胸前、后腰呼啸而过!高速摩擦空气带起的热浪瞬间灼痛了皮肤,几缕被切断的铂金色发丝在风中飘散,如同凋零的冰花。

“噗噗噗!”钟楼古老的石砖在弹着点爆开,碎石如霰弹般四溅!她旋身翻滚,动作行云流水却带着搏命的仓促,白色校裙的下摆在凌厉的动作中被撕裂,露出底下作战服的幽光。指尖已从裙摆暗袋中抽出两把微型乌兹,枪口喷吐火舌的瞬间,远处一栋高楼的某个窗口爆开一团猩红的血雾。

但压制仅仅一瞬。更多的狙击弹幕如同跗骨之蛆,编织成死亡的火网,将她牢牢钉在钟楼边缘的掩体后,碎石粉末簌簌落下,死亡的寒意紧紧缠绕。

第二波攻击接踵而至,毫无间隙!

“咔嚓!咔嚓!咔嚓!”金属关节的摩擦声和低沉的能量嗡鸣如同地狱的鼓点,从钟楼内部盘旋而上的狭窄楼梯井中传来。楼梯口被猛地撞开,六头通体漆黑、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机械猎犬如同地狱的猎犬,冲了出来!它们的复眼闪烁着非人的猩红光芒,下颌裂开,露出高速旋转的合金链锯和闪烁着幽蓝致命电弧的脉冲发射口。没有生命的咆哮,只有精准计算后的杀戮轨迹,如同黑色的闪电,从不同角度朝她包抄扑咬!

“幽灵!电磁干扰!最高强度!”慕容映雪在频道里低喝,身体已如陀螺般旋转起来。乌兹的子弹打在机械猎犬的合金外壳上溅起密集的火花,却难以造成致命伤。一头猎犬的链锯擦着她的腰侧掠过,昂贵的白色校裙被瞬间撕裂,布料纤维在锯齿下发出刺耳的哀鸣。另一头猎犬的脉冲电弧擦过她的手臂,带来一阵强烈的麻痹感,让她动作微微一滞。

就是这一滞!第三头猎犬抓住破绽,如同黑色的炮弹,带着链锯的嗡鸣,朝着她头颅猛扑而下!

“砰!”千钧一发之际,慕容映雪眼中寒芒暴涨!她猛地矮身,左手乌兹枪管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精准地塞进扑至头顶的猎犬下颌脉冲发射口,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内部爆裂的火光从猎犬的眼眶和关节缝隙中喷涌而出!同时,右脚灌注全身力量,一个蝎子摆尾般的后旋踢,坚硬的军靴底带着风雷之势狠狠踹在另一头猎犬相对脆弱的脖颈关节处!

“嘎嘣!”金属扭曲、断裂的刺耳声响起!

“幽灵”的强电磁干扰波终于生效!剩下的猎犬动作猛地一滞,复眼红光疯狂闪烁,如同陷入混乱的电子幽灵。慕容映雪抓住这电光石火的致命间隙,如同在刀尖上起舞的死神,手中的乌兹爆发出最后一阵密集的弹雨,精准地打爆了另外几头猎犬的核心处理器和能量关节。

硝烟弥漫,刺鼻的机油混合着电路板烧焦的臭味弥漫开来。机械猎犬的残骸冒着黑烟,散落在钟楼顶,如同地狱的残骸。

喘息未定,慕容映雪冰蓝色的瞳孔骤然缩紧!一股前所未有的、如同洪荒巨兽般的压迫感,从楼梯口汹涌而出!

第三波!真正的杀招降临!

一个如同移动堡垒般的身影缓缓踏出。身高超过两米五,虬结的肌肉覆盖着暗灰色的生物合金装甲,关节处伸出狰狞的骨刺,闪烁着幽冷的金属光泽。他的头部被一个全覆式的、带有古老宗教审判所风格的金属头盔笼罩,只留下两道狭长的猩红视窗,里面是毫无感情的、冰冷至极的电子光芒。手中握着一柄巨大的、刃口流动着幽蓝光晕的高频粒子震荡刃,能量场在刃口吞吐不定,发出低沉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嗡鸣,仅仅是逸散的能量就让周围的空气微微扭曲、蒸腾!

改造战士·清道夫!暗网议会真正的杀戮兵器!他沉重的脚步每一次落下,古老的钟楼似乎都在痛苦呻吟、颤抖。那猩红的视窗如同地狱的探照灯,牢牢锁定了掩体后略显狼狈的慕容映雪,如同锁定一只待宰的羔羊。

没有言语,没有试探,只有纯粹的毁灭意志。改造战士庞大的身躯爆发出与其体型完全不符的恐怖速度!高频粒子刃撕裂空气,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化作一道幽蓝色的、仿佛能切开空间的死亡匹练,朝着慕容映雪当头斩落!角度刁钻至极,恐怖的杀意和气机完全锁定了她,封死了所有闪避的空间!

劲风压顶,死亡的寒意瞬间冻结了血液!慕容映雪瞳孔中只剩下那毁灭的蓝光,身体被那恐怖的气机锁定,动作仿佛陷入了粘稠的泥沼,慢了致命的一拍!她只能极限地向侧面翻滚,试图避开最致命的锋刃核心。

嗤啦——!!!

高频粒子刃擦着她的左肩外侧狠狠斩落!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炸开!鲜血如同喷泉般飚射而出!但比剧痛更让她心神俱裂、感到彻骨羞辱的是头顶一凉——那柄粒子刃的余波,竟将她束发的发簪连同几缕铂金色长发一同斩断!发簪碎裂成玉屑,断发如同被斩断的过往,在腥风中飘散。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再也无法稳住身形,右膝重重砸在冰冷的石砖地面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单膝跪地!左肩伤口鲜血迅速染红了白色的校裙和作战服,刺目的红在灰暗的天幕下蔓延,如同绝望的旗帜。碎发散乱地贴在汗湿而苍白的脸颊,前所未有的狼狈。

冰冷的雨丝终于落下,打在脸上,混合着肩头涌出的温热血液。她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死死盯着那再次举起粒子刃、如同灭世魔神般逼近的改造战士。猩红的视窗里只有冰冷的杀戮程序,宣告着她的终结。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滔天的愤怒几乎将她吞噬。挣脱了家族的婚约枷锁,却要死在这被“议会”精心安排的刺杀里?连死亡的方式,都要被那些藏在阴影里的“议员”们当作清除“异类”的表演吗?她慕容映雪,生是棋子,死也要做一枚被随意丢弃、碾碎的弃子?!

就在那夺命的粒子刃即将再次挥落,将她连同脚下的钟楼一同斩碎的瞬间!

慕容映雪腕间的通讯器,一个极其隐蔽的、专属于某个人的加密信号源,突然在敌阵后方的某个位置——靠近学院边缘一座废弃水塔的方向——极其微弱地、却无比清晰地闪烁了一下!

南宫栖云!他竟然就在附近!他一直都在暗中监视?!如同幽灵,如同……猎人?

“呵……容器?”慕容映雪染血的唇角勾起一抹极致冰冷、极致嘲讽的弧度,对着冰冷的空气,也像对着那个信号源的方向,嘶哑地吐出两个字。声音带着血沫,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嗤笑与质问。

是了,他怎么会不在?看他安排的“枷锁”如何被外力摧毁?看他被指定的“容器”如何走向最终的破碎?这就是他想要的结局吗?见证她的毁灭?

下一秒!

轰——!!!

一声沉闷到极点、却又狂暴到撕裂灵魂、仿佛连空间本身都被撼动的巨响,猛然从学院边缘那座废弃水塔的方向炸开!

声音超越了听觉的极限,更像是宇宙深处的怒吼,伴随着肉眼可见的、扭曲光线的冲击波瞬间横扫整个学院!

一道暗红色的、粗壮如远古巨蟒的能量光束,并非炽热,反而散发着一种吞噬光线的、令人心悸的绝对死寂,以超越思维的速度,无视了层层雨幕和空间距离,精准无比地贯穿了钟楼顶的空间!目标,直指那举刀欲斩的改造战士!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慕容映雪冰蓝色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出那道毁灭光束的轨迹。它带着南宫栖云那标志性的、不讲道理的、仿佛源自深渊的绝对力量,蛮横地闯入她的死亡绝境!这力量……比她认知中的更幽邃、更恐怖!

噗嗤——!

如同熟透的西瓜被无形的巨力瞬间捏爆!

改造战士那颗覆盖着厚重生物合金装甲的头颅,在那道暗红光束的轰击下,如同脆弱的琉璃般无声地湮灭!红的、白的、混合着金属碎片和烧焦的线路,甚至来不及喷溅,就在光束的核心处被瞬间汽化!巨大的无头身躯还保持着挥刀的姿势,僵硬了一瞬,然后如同被抽掉了所有生机的巨像,带着沉闷的金属撞击声,轰然倒塌,重重砸在钟楼顶的石砖上,震起一片尘埃。那柄高频粒子刃脱手飞出,幽蓝的光芒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如同熄灭的生命。

没有滚烫的污物,只有一种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和空气中弥漫的、难以形容的焦糊与湮灭的气息。慕容映雪僵在原地,单膝跪地的姿势没有变,只是那双冰蓝色的眼眸,瞬间被极致的震撼、难以置信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所充斥。瞳孔深处,倒映着那具无头的、还在微微抽搐的庞大残躯,以及那道贯穿头颅后射入远方天际、最终消散的毁灭轨迹。

湮灭……这是真正的湮灭之力!南宫栖云……他动用了禁忌的力量?为了救她?在她刚刚撕碎那象征两人枷锁的婚约之后?在她用“容器”这个充满屈辱的词汇质问之后?

为什么?!他疯了吗?!暴露这种力量,意味着什么他难道不清楚?!

疑问如同惊雷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炸开,但更大的、如同末日般的变故发生了!

“目标转移!坐标:废弃水塔!最高优先级!湮灭反应源确认!饱和打击!!开火——!!不惜一切代价!摧毁他!!!”一个嘶哑变调、带着巨大惊骇的电子指令声,通过改造战士残骸上的通讯器碎片尖锐地响起,刺破了短暂的死寂,充满了对那股暗红力量的极端恐惧!

轰!轰!轰!轰!轰!

钟楼周围所有潜伏的远程火力点,如同被彻底点燃的炸药桶!火箭弹、高爆榴弹、电磁炮、激光束……甚至夹杂着几道同样闪烁着危险光芒的、疑似能量武器的光束!无数道代表着毁灭的光束和实体弹幕,如同被激怒的、扑向光源的飞蛾,发出震耳欲聋的、歇斯底里的咆哮,撕裂空气,以毁灭一切的气势,疯狂地、不计成本地扑向学院边缘那座孤零零的废弃水塔!

那小小的塔楼,瞬间被淹没在一片由火焰、爆炸冲击波、浓烟、致命射线和能量乱流组成的、真正的死亡炼狱之中!砖石结构在绝对的力量下如同沙堡般崩塌、碎裂、气化!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灼热的气浪翻滚着席卷而来,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也灼痛了钟楼顶慕容映雪的皮肤,将她染血的白裙吹得猎猎狂舞!

“不——!!!”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仿佛灵魂都被撕裂的尖啸从慕容映雪的喉咙里爆发出来!那声音穿透了爆炸的轰鸣,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足以击碎万年冰山的恐慌与绝望!什么枷锁,什么容器,什么家族算计,什么婚约屈辱……在这一刻,被那座瞬间化为火海与能量乱流核心的水塔彻底炸得粉碎!只剩下一个念头——他不能死!他不能这样死!

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是如何站起来的。左肩的剧痛被一股更狂暴、源自灵魂深处的力量彻底压制。沾满血污的白裙在爆炸的狂风中如同破碎的战旗,铂金长发在硝烟中狂舞,如同燃烧的复仇之火。

“南宫栖云!回答我!!”她对着腕间通讯器嘶吼,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扭曲变形,手指因用力而指节发白。

滋啦……滋啦……

一阵剧烈的电流干扰噪音后,通讯器里传来一个极其微弱、压抑到极点、仿佛正承受着难以想象痛苦的闷哼声。那声音短促,却像带着万钧之力,狠狠砸碎了慕容映雪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呃……咳……”伴随着压抑的呛咳,是液体涌动的、令人心碎的声音。

是南宫栖云!

他还活着!但那声压抑的痛苦呻吟,比任何宣告死亡的信号更让慕容映雪肝胆俱裂!他受伤了!在那片毁灭性的炮火覆盖下!而且是重伤!

为什么?为什么要暴露自己?为什么要暴露那种禁忌的力量替她挡下那必死的一击?他不是应该冷眼旁观,甚至乐于见到她这个试图挣脱枷锁的“容器”被毁灭吗?他难道不知道暴露“深渊”的真正力量会引来什么吗?这简直是自杀式的救援!

无数的疑问、愤怒、恐慌交织成混乱的漩涡,但身体的动作比思维更快!冰蓝色的眼眸被一片决然的血色覆盖,那里面只剩下一个燃烧的念头——冲过去!到他身边去!哪怕那里是地狱!

“幽灵!给我清出一条血路!所有火力点坐标!全功率压制!摧毁它们!”她的命令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杀意,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冰冷的疯狂。

【幽灵】(声音从未有过的紧绷,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魁首!坐标传输!路线规划!‘荆棘王座’支援火力已授权!全弹幕覆盖!……撑住!

慕容映雪的身影动了!她不再像一个受伤的、濒临绝境的暗杀者,而是化身为一道撕裂战场的白色闪电!足下发力,染血的高跟鞋踏碎了脚下的石砖,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那片依旧被炮火、浓烟和狂暴能量乱流笼罩的死亡区域——废弃水塔的废墟——决绝地、义无反顾地冲了下去!

无视从四面八方再次射来的、意图阻拦她的致命弹雨!子弹在她身边呼啸,撕裂空气!

无视肩头伤口在剧烈动作中崩裂、涌出的更多鲜血!温热的液体顺着冰冷的手臂流淌!

无视爆炸冲击波掀起的碎石和气浪!碎屑划破脸颊,气浪几乎将她掀翻!

她的眼中,只有那片吞噬一切的炼狱。她的耳中,只有通讯器里那微弱而压抑的、仿佛随时会断掉的喘息。

白色的身影在枪林弹雨、爆炸火光、倒塌的建筑和弥漫的烟尘中穿梭跳跃,快得只剩下一道模糊的、带着血色轨迹的残影。裙摆被彻底撕裂,露出底下染血的作战长裤,每一步都在瓦砾上留下带血的足迹。

终于,她冲进了那片灼热的、满是瓦砾、扭曲金属和刺鼻焦糊气味的废墟中心。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炽热的空气灼烧着肺部。四周的炮火声似乎被废墟隔绝,只剩下一种诡异的、令人心慌的寂静。

“南宫栖云!你在哪?!”她嘶喊着,声音沙哑破碎,徒手扒开滚烫的碎石和扭曲的金属,白皙的手指瞬间被割破、烫伤,鲜血淋漓也毫无知觉。

突然!

一只染血的手,带着惊人的力量和一种濒死般的决绝,猛地从一堆坍塌的、还散发着高温的混凝土块下伸了出来,死死攥住了她同样沾满血污和灰尘的手腕!

力道大得惊人,仿佛铁钳,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执念,几乎要将她的腕骨捏碎!那手上沾满了暗红的血和黑色的灰烬,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慕容映雪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是扑跪下去,不顾滚烫的瓦砾灼烧膝盖。她疯狂地扒开覆盖在上面的碎石和断裂的钢筋。

透过弥漫的、带着血腥味的烟尘,她看到了那双眼睛。

深邃如渊,此刻却因为剧烈的痛楚而微微涣散,瞳孔边缘布满了骇人的血丝,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但深处那点幽暗的光芒,却依旧锐利如淬毒的刀锋,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力量,牢牢地、死死地锁定着她。南宫栖云大半个身子被掩埋在沉重的废墟下,昂贵的黑色风衣破烂不堪,被鲜血和灰烬浸透,紧紧贴在身上。他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嘴角不断溢出刺目的鲜红,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血沫破碎的嗬嗬声,仿佛一台即将报废的引擎。他的一只手臂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

他的薄唇艰难地翕动着,每一次开合都耗尽力气,鲜血不断涌出。那压抑的喘息声在死寂的废墟中如同重锤,敲打着慕容映雪的神经。

“……容器?”他盯着她,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疯狂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胸腔里挤出来的、带着内脏碎片的血块。

他染血的手指,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量,痉挛般地收紧,指甲几乎嵌进她的皮肉里,将她的手腕死死钉在原地,仿佛这是他与世界最后的连接点。

“……呵……”他扯动染血的唇角,那笑容破碎而惨烈,却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锐利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冷的满足?

“我选错了容器……”血沫不断从他嘴角溢出,声音越来越低,气若游丝,却字字如烧红的铁钉,狠狠凿入慕容映雪的耳膜和心脏,“它……装不下……”

他的话语在此刻出现了极其短暂、如同信号中断般的停顿,涣散的瞳孔似乎凝聚了一瞬,死死地锁住她冰蓝色的眼睛,仿佛要将最后的信息烙印进去:

“……你这样的……火……”

话音未落,那只死死攥着她手腕的染血大手,力道骤然一松,如同断线的木偶,颓然滑落,重重砸在冰冷的碎石上。南宫栖云的头无力地向后仰去,重重靠在残破的混凝土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缓缓地、缓缓地阖上。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死亡的阴影,嘴角那抹诡异的、带着血色的弧度,仿佛凝固成了一个永恒的、充满嘲讽与秘密的谜题。

“南宫栖云——!!!”

慕容映雪冰封的世界,在这一声撕心裂肺、仿佛要将灵魂都呼喊出来的悲鸣中,彻底崩裂瓦解。废墟之上,只剩下绝望的嘶喊在硝烟中回荡,以及那句未完的、如同诅咒般的低语在死寂中萦绕:

“它……装不下……你这样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