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重逢 变故

晨光熹微，照着宫檐上的残雪消融落下，滴成连续的线，窗边的梅花盛放。

“殿下，御史大夫家的白薇姑娘到了。“宫女捧着玉盘进来，盘中摆着青瓷药碗。盛曦望着黑褐色的汤药皱眉，自从坠马醒来以后，太医说这苦汁子就不能断。

“曦儿！曦儿！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消息来啦！”姜白薇人还没到，那清脆得像银铃似的声音就飘进了昭阳宫。

她穿着一身鹅黄的锦缎袄裙，脸颊因为跑动红扑扑的，手里还捏着一张精致的描金请柬，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差点撞到正在给盛曦喂药的青枝。

盛曦刚由青枝伺候着喝完了药，正靠在软枕上养神。看到姜白薇，她眼中才真正有了点暖意。前世城破，姜家满门忠烈，姜白薇更是……盛曦压下心头的酸涩，笑着嗔怪：“你这冒失鬼，大清早的，又闹什么？”

姜白薇笑嘻嘻地凑到床边，把请柬塞到盛曦手里：“喏！醉仙楼！上元灯会最好的位置！我求爹爹托了好大关系才订到的临窗雅间！到时候全城的灯景都看得清清楚楚！怎么样，够意思吧？”

“醉仙楼？”盛曦捏着那张带着淡淡香气的请柬，指尖微微一顿。她记得清楚，这醉仙楼明明是上元节之后才声名鹊起，成为京中第一酒楼的。怎么这一世，它提前出现了？而且位置还这么好？一丝警惕悄然爬上心头。这时间线的变动，是巧合，还是……楚逸尘他们的手笔？

“对呀！新开的，听说厨子手艺绝了！”姜白薇没察觉盛曦的异样，还在兴奋地比划着，“灯会多热闹啊，有舞龙舞狮，还有迎神大典！你闷在宫里这么久，正好出去透透气！”

盛曦心中念头急转。醉仙楼提前出现，这绝对有问题。上元灯会人多眼杂，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机。她正愁没机会探探外面的虚实，这倒是个好借口。她展颜一笑，带着点病后的虚弱，却格外惹人怜爱：“好，听你的。闷了这些日子，骨头都僵了。”

“太好了！”姜白薇高兴地拍手。

“什么太好了？”一个温润带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太子盛淮安一身常服，走了进来。他眉宇间带着关切，先是看向盛曦：“曦儿今日气色看着好些了。”

然后才转向姜白薇，“姜家丫头，又撺掇我妹妹去哪疯？”

姜白薇吐了吐舌头：“太子殿下安好。没疯没疯，就是约曦儿上元节去看灯会，在醉仙楼订了位置。”

“醉仙楼？”盛淮安也微微挑眉，显然也对这个突然冒出的“顶尖酒楼”有所耳闻。他看向盛曦，见她眼中带着期待。

盛淮安低头沉吟片刻道：“上元灯会，鱼龙混杂。你身子刚好些，去人多的地方，皇兄不放心。”

他顿了一下，看着盛曦瞬间黯淡下去的小脸，话锋一转，“罢了，若真想去，皇兄陪你一道去。正好，孤也想看看这新开的醉仙楼有何过人之处，顺便瞧瞧今年的迎神大典。”

盛曦心中一喜，面上却故作惊喜：“真的？皇兄最好了！”有太子哥哥跟着，行事方便多了，也更安全。

姜白薇也乐了：“有太子殿下护驾，那就万无一失啦！”

上元之夜，盛京成了不夜城。长长的朱雀大街，两侧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流光溢彩，将夜空都映亮了。鲤鱼灯、莲花灯、走马灯……形态各异，争奇斗艳。游人如织，摩肩接踵，欢声笑语几乎要掀翻了天。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闹声，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丝竹管弦之声，交织成一片盛世繁华的乐章。

盛曦披着厚厚的狐裘，戴着兜帽，被盛淮安和姜白薇护在中间。青枝和几个精干的侍卫紧跟其后。盛淮安神色温和，但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盛曦看似新奇地看着两旁的花灯，实则心神紧绷，等待着记忆中那个关键节点的到来。

“来了来了！迎神队伍来了！”人群忽然爆发出更大的喧哗，纷纷向街道两旁涌去。

只见一支庄严肃穆的队伍缓缓行来。前面是手持香炉、拂尘的仪仗，后面是身着彩衣、跳着古老祭祀舞蹈的巫祝。队伍的核心，是十六名壮汉稳稳抬着的巨大神轿。神轿之上，供奉着盛国至高无上的守护神——九天玄女娘娘的鎏金神像。

神像威严而慈悲，俯瞰着芸芸众生。

“九天娘娘保佑！保佑我家明年风调雨顺，田里有个好收成！”

“求娘娘保佑我儿平安康健，无病无灾！”

“娘娘保佑我大盛国泰民安，永无战事啊！”

……

无数百姓虔诚地跪拜下去，口中念念有词，祈求着神明的护佑。空气中弥漫着香火的气息和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殷切期盼。

就在这时，“咻——嘭！”巨大的烟花在神像正上方的夜空中骤然炸开！绚烂的光芒瞬间照亮了神像的面容，也照亮了下方无数仰望的脸庞。

正当众人感叹烟花盛大时，“啊——！”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撕裂了欢乐的氛围，“快看！九天娘娘！娘娘她……她流泪了！是血泪啊！”

这一声如同惊雷炸响！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神像脸上。

在尚未散尽的烟花余光下，在无数火把灯笼的映照中，那尊庄严的九天玄女神像的眼角，赫然淌下了两道刺目的、暗红色的痕迹！两行血泪！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惊恐、疑惑、不敢置信的议论声轰然爆发！

“天啊！真是血泪！”

“九天娘娘泣血！这是大凶之兆啊！”

“我大盛……我大盛这是要遭天谴了吗？”

“神灵降怒！神灵降怒啊！”

恐慌像瘟疫一样迅速蔓延。方才还虔诚跪拜的百姓，此刻脸上只剩下恐惧和茫然。

“来了！”盛曦心中警铃大作！她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掩，手指极快地朝身边一个看起来最普通的侍卫做了个隐蔽的手势

，示意他盯紧刚才第一个喊“血泪”的人！

那人喊完就缩进人群，正想溜！

“岂有此理！”太子盛淮安脸色铁青，怒喝出声。

他反应极快，立刻下令：“来人！封锁神轿！任何人不得靠近！立刻飞马入宫，禀报父皇！调京兆府和巡防营的人来！快！”

他深知此事非同小可，一旦处理不当，皇家威严扫地，民心动荡，后果不堪设想！父皇甚至可能被迫下罪己诏！

就在这混乱到极点的时刻，异变再生！

人群中，几个身影猛地暴起！他们目标明确，直扑向被侍卫护在中间的盛曦和太子！寒光闪烁，是淬了毒的匕首！

“保护太子！保护公主！”侍卫们厉声呼喝，拔刀迎敌。

就在一把毒匕即将刺到盛淮安身侧一个侍卫空档时——

“贼子敢尔！”一声清越的娇叱破空而来！

紧接着，一道火红的身影如同流星般闯入战圈！一杆红缨长枪矫若游龙，“铛！”的一声脆响，精准无比地格开了那把致命的匕首！枪尖顺势一抖，如同毒蛇吐信，闪电般刺向偷袭者的手腕！

“啊！”刺客惨叫一声，匕首脱手飞出。

来人稳稳落地，挡在盛曦和盛淮安身前。她身姿高挑，一身火红的劲装，英姿飒爽，手中那杆红缨枪寒光闪闪，枪尖的红缨在灯火下猎猎飞扬。正是花家孤女，当朝唯一的女将——花长缨！

她凤目含威，扫视着混乱的现场，声音清亮有力：“末将花长缨，护驾来迟！太子殿下，公主殿下，姜小姐，请速随末将离开此地！”

有花长缨这杆威名赫赫的红缨枪镇场，加上太子侍卫的拼死护卫，混乱很快被控制住，几个刺客或被擒或逃窜。盛曦一行人在重重保护下，迅速离开了这片混乱的中心。

“岂有此理！”皇帝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九天玄女泣血，在万民瞩目的迎神大典上！这简直是把皇室的脸面和威信按在地上踩！消息已经像野火一样传开了，压都压不住。

御史台的奏折雪片般飞来，民间更是谣言四起，人心惶惶。罪己诏的提议，已经在几个老臣口中若隐若现了。

“父皇！”盛曦跪在御前，声音带着急切和决心，“此事绝非天灾，必是人祸！有人利用迎神大典，亵渎神明，陷害皇室，动摇我大盛根基！儿臣与太子哥哥当时就在现场，看得真切！那所谓‘血泪’出现得蹊跷，第一个叫喊之人更是形迹可疑，儿臣的暗卫已追踪而去！”

太子盛淮安也立刻跪下：“父皇明鉴！曦儿所言极是！此事若不彻查清楚，揪出幕后黑手，以正视听，我皇室颜面何存？天下民心何安？儿臣恳请父皇，将此案交由儿臣与曦儿共同查办！儿臣定当竭尽全力，查明真相，还九天娘娘清白，还我大盛一个朗朗乾坤！”

皇帝看着跪在下面的儿女。太子沉稳可靠，曦儿大病初愈，眼中却有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和一丝他看不懂的锐利。此事确实太敏感，交给外臣，他不放心；交给太子一人，又怕他年轻……若有曦儿带着暗卫从旁协助……

皇帝目光沉沉，最终重重一拍御案：“准！朕命太子盛淮安、昭宁公主盛曦，全权负责九天玄女泣血一案！赐尔等令牌，京兆府、刑部、大理寺及京城巡防营，皆听尔等调遣！务必给朕，给天下臣民，一个清清楚楚的交代！查！给朕狠狠地查！无论牵扯到谁，绝不姑息！”

“儿臣领旨！”盛曦和盛淮安齐声应道，心中都明白，这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