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二号线如同一个巨大的金属蠕虫，裹挟着疲惫的躯体在地下穿行。李明哲被挤压在人群中，鼻尖几乎要碰到前面乘客油腻的后脑勺。他能闻到汗味、香水味和廉价洗发水混合的复杂气味，这让他更加收紧了自己的空间，避免与任何人有眼神接触。这是他每日通勤的常态：物理上的极度接近与心理上的绝对疏离。
“哎哟！你他妈瞎啊！”
车厢前段传来争吵声。几个人骚动起来，有人踮脚张望，更多人（包括李明哲）则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城市通勤族的日常里，挤地铁吵架算不上新闻。他下意识地往角落里缩了缩，将自己与冲突隔离开来——这是他一贯的处世哲学。
但今天的骚动并未平息，反而像涟漪般迅速扩散。一声刺耳的尖叫猛地撕裂沉闷空气，那不是普通的惊呼，而是某种发自肺腑的、最原始的恐惧呐喊。紧接着是更多混乱的呼喊，并且迅速由远及近。李明哲感到人群猛地向他这边涌来，他不得不放下手机，皱眉望去。
“搞什么……”他的抱怨卡在喉咙里。
透过人群缝隙，他看见几个满身血污的人影正扑在倒地的乘客身上，疯狂地撕咬着。那不是普通的打架斗殴——那些人眼睛空洞无神，嘴角滴着暗红色的液体，动作机械却充满野兽般的疯狂。鲜血溅满了车厢壁，像一幅抽象的表现主义画作。
“疯子！打人了！”有人尖叫道。
地铁恰好进站，车门刚一打开，人群就像决堤洪水般拼命向外涌。李明哲被裹挟着冲出车厢，踉跄几步才站稳。他惊魂未定地回头，只见车厢内已是一片地狱景象——十几个面目狰狞、行为疯狂的人正在啃食未能逃出的人。
一个穿着牛仔连衣裙的女孩被人流撞倒，挣扎着却无法站起，向他伸出手。“帮帮我！”她的眼睛睁得很大，瞳孔里满是纯粹的恐惧。
李明哲的脚步顿了一瞬。他的目光掠过女孩惊恐的脸，看向她身后那些扭曲的身影。帮助他人意味着不可预测的风险，意味着可能被拖累——这与他的生存本能直接冲突。他想起自己三十年的人生信条：不依赖他人，也不让他人依赖自己。
他猛地扭过头，不再看那双祈求的眼睛，转身汇入逃亡的人流，将自己的生存置于一切之上。闸机口的警报尖锐地响着，他毫不在意地跨了过去，冲向出口楼梯。身后的尖叫声和嘶吼声混合在一起，越来越响。
跑到地面，熟悉的城市喧嚣此刻显得扭曲而不真实。汽车鸣笛、建筑轮廓，一切都仿佛在晃动。李明哲跌跌撞撞地冲到路边，猛地拉开门钻进一辆停着的出租车。
“师傅，兴隆小区！快！”他气喘吁吁，声音发颤。
司机从后视镜打量着他惨白的脸：“小伙子，你没事吧？后面怎么了？”
“别问了！快开车！”李明哲几乎是吼出来的。他没有解释的欲望，也没有与人分享恐惧、获取安慰的习惯。独自面对一切是他的常态。
车子艰难地汇入晚高峰的车流，缓慢前行。电台里放着轻松的流行音乐，与车外隐约传来的混乱声响形成可笑对比。他死死盯着窗外，试图从看似正常的街景中找出灾难蔓延的蛛丝马迹。
突然，司机“咦”了一声，指着前面一个步履蹒跚的行人：“那人怎么回事？喝多了？”
那人衣服破烂，身上有大片深色污渍，走姿极其不协调，脖子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歪着。
李明哲的心沉了下去。他注意到那人的眼睛——灰白、空洞，没有任何生命的光泽。
“哎哟！卧槽！”司机猛地踩下刹车。
前方路口彻底乱了套！几辆车撞在一起，冒起黑烟。更多的人在街上疯狂奔跑、尖叫。那个步履蹒跚的人突然扑向一个跑过的女人，一口咬在她脖子上！
血腥场面瞬间引爆了更大的恐慌。街道变成了一个混乱的漩涡，人们像无头苍蝇般四处奔逃，而那些行动怪异的人则像捕食者般追逐着他们。
司机也吓呆了，结结巴巴地说：“这…这拍电影呢？”
“不是拍电影！”李明哲崩溃地喊道，“掉头！快掉头！”
然而前后左右都被车辆堵死，喇叭声震天响，却寸步难行。他们被困在了这个突然变成地狱的十字路口。
“砰！”
一个满身是血的身影猛地扑到出租车引擎盖上，一张扭曲的脸贴在挡风玻璃上，灰白的眼睛毫无生气，嘴巴机械地开合着，牙齿啃咬着玻璃，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司机吓得魂飞魄散，惨叫起来。更多类似的“人”围拢过来，开始摇晃车身。出租车变成了暴风雨中的一叶孤舟。
“完了…”李明哲脑中一片空白。他看向吓傻的司机，知道不能指望任何人。这一刻，他三十年的人生哲学得到了最残酷的验证：最终，每个人都只能依靠自己。
就在这时，他透过侧窗玻璃，看到旁边一辆SUV的后备箱没盖严，里面似乎放着一根金属棒球棍。
一个疯狂的念头冲进他的脑子。
出租车玻璃窗已经开始出现裂纹，丧尸的嘶吼声清晰可闻。
李明哲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车门，撞开一个靠近的丧尸，扑向那辆SUV。他一把掀开后备箱盖，抓起那根冰冷的棒球棍。
一个丧尸张着血盆大口向他扑来，带着腐肉的气息。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李明哲想也没想，用尽全身力气，抡起棒球棍狠狠砸了过去！
“咔嚓！”
一声闷响，那丧尸的头颅歪向一个不正常的角度，倒地不动了。
李明哲握着滴血的棒球棍，站在混乱的街道中央，大口喘着粗气。手掌被球棍的纹路硌得生疼，血腥味冲进鼻腔。他环顾四周，混乱的街道，燃烧的车辆，奔跑尖叫的人群，追逐撕咬的怪物……没有援助，没有秩序，只有最原始的生存竞争。他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文明世界的规则已经彻底崩塌。
而他，始终都是一个人。战斗和生存，开始了。这一次，他只能依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