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毒不食子。
但我记得,那天夕阳如血,火烧云在天边飘荡,父亲把我卖给了人贩子还赌债。
哭着哀求父亲带我回家,他却狠心的甩开我,数着钱离开。
我被人贩子饿了几天,直至没有力气挣扎和哭喊,人贩子才带我坐上通往远方的火车。
后来,人贩子将我卖给了一户有钱人家,他们对我很好,即使后来生了个女儿,也仍旧视我为己出。
读书、上学、新衣服……
许多我曾经不敢想的东西,在这里得到了最好的,有用不完的零花钱,有专门的豪车司机接送。
我跟妹妹青梅竹马,关系特好,总粘着我讲故事。
直至十七岁,美好被一场大火无情吞噬,人生彻底灰暗。
那天夜里,我跟妹妹正窝在卧室打游戏,却忽地听到一楼客厅传来女人的惨叫。
叫声很尖锐,打破了寂静的夜。
砰……
门被父亲踹开,我见到他满身是血,身上全是伤口,母亲被他背在身后,已是奄奄一息之状。
他冲进卧室也不说话,拉着我和妹妹就往楼顶奔去。
急促的脚步声从下面传来,我不知道有多少人,但已经被眼前的情况完全吓傻了。
砰、砰……
我跟着父亲跑,但能听到下面传来激烈的交战声,有打斗,也有枪声,同时还有怒骂和惨叫。
楼顶停了一架直升机,可我们刚到这里,一群戴着口罩,身着黑衣的大汉从下面追了上来,保镖们没能挡住这群魔鬼。
丝毫不给时间和机会让我们逃跑。
母亲挣扎着从父亲背上下来,拼命地冲到楼梯口,举枪对冲来的人疯狂射击。
“跑……”
她嘶声大吼。
我看到母亲单薄柔弱的身体在颤抖,一朵朵血花在她身上绽放,是个美丽得可怕的女人。
她一人怎能抵住对方冲击?
母亲的身体倒了下去,上楼的凌乱脚步声到了耳边,想开直升机离开已成了奢望。
父亲把我和妹妹带到楼顶边缘,许是知道跑不掉了,他亲昵地相继抚摸我和妹妹的头,遂即说了句如果能逃走,不要报仇,好好活着。
还不待我和妹妹回答,父亲就将我俩从楼顶扔了下去,也在瞬间,他将一根红绳吊着的金钥匙挂在了我的脖子。
在凌空的瞬间,我见到父亲怒吼着转身,从腰间抽出手枪,连续扣动扳机冲向那群恶魔。
我从空中落下时听到了他在不甘的嘶吼,声音里似乎还带着几分哭腔,悲痛而伤心。
因为下了雨,下面的泥地比较松软,我摔落在上面只有膝盖破了皮,再就是感觉浑身骨架好似都要散架了般痛苦。
等我艰难的爬起来,正准备迈步朝妹妹走去之际,身旁的屋子忽然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轰隆隆……
宛若平底炸雷,耳膜都要被震破,紧接着火光冲天,磅礴如海啸的冲击力将我给生生掀飞,像一叶扁舟在海中飘荡,完全用不上力。
砰……
我又重重地摔在地上,胸口闷痛间吐出逆血,眼前昏花,脑袋晕眩,耳中嗡嗡作响,仿佛世界末日来临,一片火海倒映在瞳孔上。
火光像一朵美丽妖艳的花在黑夜里绽放,屋里及楼顶的人没谁能逃出来。
“小妹……”
妹妹被掀飞砸在树干上,小腹被一块铁疙瘩给洞穿,黄、红、白全都涌了出来,洒落满地。
腾腾烈烈的火光将她流了满地的血映衬得更加鲜红,乌黑的长发散落在地,如仙女蒙尘,浑身沾满肮脏的泥腥。
哒哒……
脚步声从远处传来,火光将四周照成了白昼,我们被守在外面的数名大汉发现了,他们是连孩子也不会放过的恶魔。
“别过来……”
我抬脚要奔向妹妹,想带走她,可她似也看到了冲来的人,躺在血泊里偏头看我,青春洋溢的小脸上露出微笑,在火光的照耀里宛若最可爱的姑娘。
“跑……”
她艰难的张嘴吐出字来,遂即大口咳血。
弃她而去?我做不到。
即使明知带上她谁也跑不掉,且就算跑掉,她也不一定能活,但我还是想带她一起走。
她不是陌生人,而是我的妹妹,是我的亲人。
然而我才刚抬脚,就见一人提着枪走到妹妹身边,黑黝黝的枪口对准了妹妹的脑袋,黝黑的手指缓慢扣下扳机。
我瞧见妹妹动了动嘴唇,但说不出话,满嘴都是血,可我读懂了她眼睛里的意思。
跑、快跑……
砰……
无情而冰冷的子弹击进了妹妹脑袋,血花在火光里绽放,如一朵极为妖艳的玫瑰,是那么的美丽和灿烂,宛若世间最美的花朵,没有之一。
死了,都死了。
我害怕、恐惧、彷徨、畏惧……
带给我美好的人都烟消云散,再也活不过来,这记忆里的天堂顷刻之间被大火烧毁,彻底崩塌。
我恨自己无能、懦弱,他们带给我美好,而我在关键时刻却不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心如刀割,一寸寸裂开,在滴血,胸闷得难受,像被压了块巨石,有些喘不过气来。
跑,我必须活下去,替他们活着。
最后看了眼被在大火中翻转的家和血泊中还睁着眼的妹妹,我毅然转身跑了,想活着的念头战胜了恐惧。
在黑夜里狂奔,不回头,只顾往前。
啊……
我呐喊大叫,他们是我的亲人,那里是我的家,可噩梦来临时,灾难降临了,我竟只能逃跑,连妹妹都保护不了。
这一刻,感觉天都塌了,世界充满了昏暗,人生不会再有幸福和快乐,对未来全是迷茫。
没了家,我该去哪儿、能去哪儿?
街上行人稀少,车辆穿梭,路灯将影子拉得很长,一轮弯月挂在高空,不再圆月,缺了完美。
呼吸急促,肺部火辣辣的痛,心脏像要从胸口跳出来。
虽然难受和痛苦,但我知道绝对不能停下,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虽然比他们跑得快,但在体力上却远远不及这些大汉。
“跑啊,你他妈继续跑。”
身后传来骂声,我知道他们快追上来了,但我不敢回头,可双脚又像灌了铅一般重,快要无力奔逃了。
要被追上,会死在这儿吗?
我攥紧拳头,不甘的紧咬下嘴唇。
他们对我紧追不舍,不开枪,让我隐约感觉他们是想抓活口。
迎面驶来一辆轿车,灯光刺得眼睛都要睁不开。
我停下了,回头瞧见数名大汉已近在咫尺,我发疯般大笑,遂即冲出人行道,对着那驶来的轿车直直撞去。
砰……
天旋地转,我飞了起来,身体轻飘飘的,好似看见父母和妹妹在眼前对我招手,笑容如昔,溺爱如昨日。
我重重的摔在地上,嘴里咳血,眼前被染成鲜红,口鼻里全是腥味。
只有这样,车才会停下,里面的人才会下来,我才有那么一丝活命的希望。
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在彻底昏迷前,我看到一个穿红长裙的女人从刺眼的灯光里走来,蹲在我身边,面无表情的查看我的情况。
“不怕死的小家伙,我喜欢。”
这是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大火,毁灭了美好。
撞车,改变了命运。
她的出现,彻底使我的人生有了天翻地覆的转变,带我踏入了一个未知而崭新的世界。
她是魔鬼,也是天使,给了我活下去的权力,也给了我未来的无数血腥。
黑暗吞噬一切,四周全是冰冷幽寒,让我感受不到丁点温度。
死了吗?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幽冥地府?
可我为何没有遇见妹妹和父母?
心里涌出一连串疑问时,眼前出现了光,我慢慢走过去,光线愈发明亮。
睁开眼,我瞧见了窗外的光,那是温暖的太阳光。
我没有死。
床边,站着一男一女,男的魁梧而健壮,皮肤黝黑,嘴角始终挂着痞子般的微笑,女的穿了身红裙,鲜艳如血,拥有一双碧绿色瞳孔,绝美的面容颇有沉鱼落雁之姿。
“这……这是哪儿?”
我本能地问两人,喉咙火辣辣的痛,肺部就像要炸裂了。
“你撞了我的车。”
女人的目光很冷,如刀子般刮在我身上,即使躺着也感到很不自在,就像被一条阴冷的毒蛇盯上般可怖。
是她?
我想起来了,昏迷前依稀看到了她。
想要笑,却是苦笑,没想到还真活了下来,命真他妈大,车都撞不死老子。
或许这就是天意,要让我留下命去报仇。
“追……追我的人……”
话虽有气无力,但我两眼冒光凝视她。
“死了。”
“死……死了?”
我愣住,那可是一群恶魔般的混蛋,但从她嘴里说出,竟是如此轻松随意。
还想再问话,可她说了句活着就该有个样,遂即转身离开,背影窈窕,披在身后的乌黑秀发无风自动,走起路来都宛若一条扭动的水蛇。
等我能下地时,才知道这里已是千里之外,四周全是蓝汪汪的茫茫大海,一座拥有各种先进装备的岛屿矗立在中间,宛若与世隔绝的基地,又像是人间的净土和明珠。
后来,我才知道她叫赵晴,跟她一起救我回来的男人则叫叶知秋。
叶知秋成了我的师父,赵晴则是师娘。
这座岛屿上住着一群可怕的人,全是从地狱爬回来的魔神,他们被世人称之为狼嚎,这座岛则是狼窝。
伤势痊愈之后,赵晴问我是要离开还是留下,而我的回答很坚定。
我要留下,只有在这里,我才能真正学到杀人的本领,不要再成为关键时刻什么也做不了的废物和懦夫。
她说她很欣赏我,有勇气撞车,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更能容易地活下去。
死神,是送给怕死的懦夫的。
听到她的话时,我无法理解意思,直到第一次测试开始,我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活下去。
狼嚎,不是谁都能留下的。
我事先并不知要如何测试,但当我被扔进斗兽圈里,五只狼狗被放出铁笼时,我才明白自己要面对的考验是如何要命。
手里只有一把匕首当做武器,叶知秋和赵晴站在看台上冷目注视,似乎活不下来就没有加入狼嚎的资格。
我是如何走出的斗兽圈,已然忘记了,只记得,浑身都是牙印,衣服被血染成了猩红,五只狼狗全死在了我的匕首之下。
活下去的欲望,支撑我站到最后。
出来后,我第一次见到赵晴微笑,她问我有没有要完成的目标和梦想。
我想了想,真要说目标,那就是复仇,至于梦想,我不敢奢望,只想为父母和妹妹报仇雪恨,那熊熊燃烧的烈火永远无法从脑海里抹去。
她笑起来更为美丽,宛若谪仙般动人,她叫我一定要带着这个念头活下去,没有执著的人,很难在狼嚎里撑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