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怎么说？要不换人？”
刚夸下海口的顾晨多少有些尴尬，伸出手，揉了揉后脖颈。
不过，这只是前期交涉嘛，鲁迅说的好，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挤，总是有的。
“别急嘛，这才哪到哪，咱起码得约他出来见一面吧？或者师兄你知道他们家住哪不，咱直接上门找他去？”
“怎么不知道，师兄我常客好吧！”
“但还是那句话，我丑话说前头，江文脾气可不怎么好，你要是对他脾气，他对你是真好，随便给一点酬劳都能给你当主演，但要是不对他脾气，就算你本子写得再好，他不想演，也没人能逼他。”
“他这性子我听说过，”顾晨手放在胸前拍了拍，“不过师兄，咱们当导演的，前期不就是得克服困难，忽悠……说服演员出演吗，我有这个信心。”
昨天夜里他搞了一夜，“江文诱捕器”就在包里呢，拿下他那是手拿把掐。
“得，你现在有事没？”
“没啥事儿，有事儿也得给拍片让路，咱们现在过去就行。”
两人说走就走，拿了昨天留给老郑的剧本，就去江文他家。
这会儿的江文，刚跟庆奶“和平分手”。
他俩因《芙蓉镇》因戏生情，当时庆奶已是名满海内外的“国际巨星”，得过百花奖，当过春晚主持人，而江文只是初出茅庐的大学生。
两人在剧组就开启了“背德”的婚外恋，如果那几年就有热搜的话，两人的“文庆恋”绝对是热一。
1994年，光同居就同居了三年的“文庆恋”结束，但别以为两人关系不好，或者谁谁要寻死觅活什么的。
都是江湖儿女，看得很开。
两人之后的关系一直很好，税务风波的时候，江文也没少帮她。
看时间，江文跟一法国女博士打得火热，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是忙着恋爱呢。
在路上，老田又呼了江文一次，但没有得到回应。
管他呢，反正也不远，继续走着呗。
不多时，两人到了门外，按响了江文他们家的门铃。
——不是江文老家，而是他自己的家。
最初，里面没什么动静。
顾晨不死心，又按了两次，许是没听到呢？
这下，里面还真传来了动静。
“谁啊？”
听着江文熟悉的嗓门，顾晨知道这次没白跑。
“我，老田，赶紧开门。”
“等会儿，”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进来吧。”
江文打开门就往回走，眼睛都没往这瞥一眼，看来两人是真熟。
“我还带着人呢，你好歹注意点。”
江文回头瞥了顾晨一眼，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顾晨？”
“是我，临时登门有点冒昧，打扰了。”
他将包和买来的水果放下，跟着两人坐在了沙发上。
“抽烟不？”
“来一根呗。”
江文扔过来，顾晨接过，自己给自己点上，匝吧了一口。
“红双喜，真是好东西啊。”
当时这牌子，是不对内地出售的，而是香江特供，一般人有钱也没办法，人家在市场上压根不出售，你上哪买去？
“你这年纪轻轻的，怎么一开口跟老烟民似的？”
“你吸烟的时候年纪也不大啊。”
两人都没客气，老田知道，看起来，这是对味了，江文就不喜欢那假客气，还偷偷摸摸想从他那寻好处的人。
大家都摆在明面上，有事说事，事上见人，见了人，才有交情。
“要不江导先看看本子？”
顾晨开门见关，把本子从包里掏了出来。
“叫什么江导啊，我就拍了一部，以后还拍不拍都不一定，你喊我名字就行。”
“只要你肯演，让我喊什么都行啊。”
江文不想演，但看在他登门，且有老田作陪的面子上，还是接过，坐在那看起了本子。
顾晨则和老田来到阳台上抽烟、聊天，给他一个安静的环境。
“你觉得他会演吗？”
顾晨还是那个答案：“我觉得没问题。”
一支烟结束，两人掐灭烟头，准备回屋扔进垃圾篓里，但再往回望时，江文身边已多了一个人。
一位颜值出挑、身姿妙曼，留着一头大波浪的外国女郎。
“我女朋友，搞哲学的，你叫她桑德琳就行。”
“桑德琳，老田，你认识的，这是顾晨，作家、导演，老田学院的师弟，想来找我拍电影，你正看的本子就是他写的。”
两人笑着打了个招呼。
顾晨笑道：“嫂子这名字有些耳熟啊。”
“啊，你听过？”
顾晨说了一下她的全名，问是不是这个，江文和桑德琳都一脸惊讶。
江文看向老田，老田摊摊手，意思是不是他说的。
“我看过桑德琳博士关于哲学和道教文化的文章，很喜欢。”
之后，他说了两篇桑德琳所写文章的主要内容和观点，准备当面开始走夫人路线，今天没说服江文不打紧，明天还可以让她吹枕边风嘛。
桑德琳没想到她还能遇到这么一位同路人，开始跟顾晨就着哲学聊了起来。
……
既然喊了桑德琳嫂子，那紧跟着就得喊江文哥哥了。
江文大了他十多岁，他也不吃亏，试探着问道：“文哥儿，看得怎么样了，嫂子可说这本子不错，很适合你啊。”
“看完了大纲和人物小传，也看了前面几个场景，你的本子不错，很扎实，拍摄想法也可以，又有老田帮你，拍出来大概率会是一部好电影。”
“但你不想演？”
江文说道：“对。”
“能告诉我什么原因吗？”
“我去年拍了《阳光灿烂的日子》，你这也是夏天，跟我那有点撞。”
“哪撞了？”
《阳光灿烂的日子》是1993年开拍，拍的很慢，又疯狂超支，总计用了25万尺胶片。
1994年送展，在威尼斯国际电影节上得了金狮奖提名，还让年轻的夏雨拿到了威尼斯影帝，这纪录，放眼国内后三十年，也没有一个男演员能打破。
虽说是1994年的电影，但其实在国内上映的时间是1995年9月1日，这会儿正在影院放呢。
顾晨拿过桌子上的剧本，就准备指出跟《阳光灿烂的日子》的不同之处。
但似乎是一个没拿全，最后面一小叠剧本落在了木质茶几上。
那正是顾晨熬了一个大夜赶出来的《鬼子来了》分镜头脚本。
不多，但都是精髓。
马大三人头落地的场景，以及日本人一边不给好脸子，一边说出的那句“大哥大嫂过年好，你是我的爷，我是你的儿”，赫然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