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药引

方仁朴惊骇万分。

杜鹃这个丫鬟怎么忽然变成这副模样了？

恶心、惊惧。

“这……你……你是妖怪！”

方仁朴浑身瘫软，颤抖的手指着那妖物，“你……你要干什么？”

杜鹃嘿嘿笑道：“我说啦，我也很饿呢。”

“我觉得你的儿子，肉质就很细嫩。”

杜鹃的目光看向了李纯阳。

李纯阳心中警铃顿时大响。

这个忽然出现的画皮，多半是黄庭子引来的！黄庭子应该早就和方仁朴相识，否则他不会把紫阳宫放在七夫人的子宫里。

少女杜鹃是他留的后手？

杜鹃这是要给黄庭子报仇，先吃了我？

“不，你不能吃我的孩子！”

方仁朴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手脚并用爬起身，抽出一把剑，握在颤抖的手中，挡在了李纯阳的摇篮前。

“不自量力。”

褪去人皮的杜鹃，四肢也变成了蠕动的触手。她轻轻一挥，触手便带着凛冽的风声撞向了方仁朴。

方仁朴拿剑格挡。

“砰！”

毫无悬念，他直接被触手拍飞，撞碎了远处的屏风桌椅。

“别吃我儿！”

方仁朴摊在地上，眼看着那触手飞到了李纯阳的摇篮前，就要卷起婴儿往嘴里送。

李纯阳很急，但是他没办法！

“嗡！”

便在此时，一圈青光忽然包裹了李纯阳。

那触手碰到青光，就像是阳光下的雪一般，快速消融。

“是淮南子送的那半旧太极玉佩！”

这玉佩竟真的不是凡物。

杜鹃吃痛后退，似乎很害怕这玉佩。

李纯阳又看到黄庭子在快速结印，嘴里似乎还哼哼唧唧、念念有词。

杜鹃扭头，看向了远处的方仁朴。触手飞速蠕动着钻进了方仁朴的嘴里，“啊”，随着方老爷的惨叫，触手握着一个血淋淋的胆囊钻了出来。

然后肉芽蠕动着吞下那胆囊。

随即触手的端部竟生出白骨，像是一把剑，迅疾如风，一下子刺破了那太极玉佩发出的青光！

继而又变成触手，“嗖”，卷起李纯阳。

李纯阳已经看到了那个肉芽丛生的血盆大口。

“大胆妖物！”

空中忽然响起一声清朗有力的呵斥，“天蓬天猷，翊圣真武！玄武七宿，敢违天敕？！”

李纯阳忽然闻到竹纸香。

而后“咣当”一声，窗户被风吹开，七个纸人飘了进来。还没落地就金光大作，暴涨至九尺，化作金甲武士虚影，他们围住杜鹃，挥斩手中巨剑。

画皮尖啸。

那金光竟在消融她的躯体。

全身猛然窜出无数肉芽，迎风便长成舞动的触手，和那些巨剑撞在一起。

金光在黑夜中爆开。

强猛的冲击波粉碎了无数名贵的桌椅瓷器，“轰隆隆”，方仁朴昏迷之前只看到刺目的光、倒塌的房梁。

“仙师……救我儿……”

他知道那纸人是淮南子的道术。

他隐约看到杜鹃被金甲武士砍断了触手，仓皇而逃，金甲武士跳窗追去。

月光透过残破的屋顶照进来，杂乱的屋内，除了昏迷的方仁朴，只有一个在摇篮中咬着手指的黄庭子。

李纯阳的摇篮中空空如也，人已不见。

黄庭子努力扭头看向窗外的画皮和金甲武士，若有所思，小嘴一咧：“嘿嘿~所谓道门正宗~我呸~”

……

李纯阳已看不见杜鹃那画皮妖怪的身影了。

他在一个纸人的手里。

刚才屋内的混战中，画皮逃跑时，金甲武士追击的时候，“顺手”裹挟走了李纯阳。

李纯阳忽然反应过来，杜鹃和纸人的目标似乎都是他。

纸人已经出了方府，穿过阡陌纵横的街道和宽阔的新安江，进入了山峦叠翠的黄山山脉。

在一片竹林旁的高岗停了下来。

李纯阳扭头看去，月光下站着一位身穿靛青道袍的道士。

淮南子！

淮南子打了一个响指，纸人化作火焰消失。随即淮南子抱着李纯阳，在山涧里跳跃，不知道跨过了多少峡谷溪流，淮南子终于在一个横卧青松的山洞前停下。

他走进洞口。

掏出三张流光溢彩的符纸，贴在洞口周围。

一阵水波涣散，洞口已不可见。

淮南子将婴儿形状的李纯阳放在一个小床上，竟手舞足蹈地一边搓手手一边激动道：“哈哈哈，我终于要晋升八品了！”

“五年了，你知道这五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李纯阳不知道，他只知道眼前这年轻道士似乎对他有所图谋。

“阴阳道藏还没开启，方仁朴不能死。须得回去给他续命，该死的凡人~”

淮南子有些烦躁，“不过刚刚出现的画皮妖物是哪来的？奇怪。”

他出了洞口。

山洞内有一颗夜明珠散发出蒙蒙青光，李纯阳扭头打量，发现这里竟别有洞天。

洞高七八丈，宽约七八丈，宛如一个大型密室。

山洞正中间，放着一个三丈高的丹鼎。四周有很多木架子，上面放着很多木盒，里面似乎放着天材地宝，异香扑鼻，流光飘舞。

另外的架子上还放着荧光四射的晶石。

这是……要炼丹？

李纯阳无语住了，不会我也是炼丹的一味材料吧！

……

却说淮南子回到方府的时候，整个方府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方仁朴老爷的寝殿竟然深更半夜塌了！

管家们连忙招呼救人，最后从废墟中扒拉出奄奄一息的方仁朴和嘿嘿直笑的婴儿。

少了一个！

反复搜寻了几十遍之后，管家确认，方老爷丢了一个儿子。

这可如何是好啊！

“快去请仙师！”

……

淮南子见到方仁朴的时候，眉头大皱：“不仅丢了胆囊，还被妖气侵蚀，命不久矣……开启阴阳道藏还需要此人体内的钥匙，他不能死。”

“师伯尚需七日才能来到，得让他撑七天。”

道士手指一弹，青光没入方仁朴眉心。

方仁朴悠悠醒转，看到淮南子之后，虚弱着挣扎：“仙师……仙师……我儿怎么样？”

淮南子淡淡道：“只剩一个了。”

“啊！”

方仁朴撑起的身子重重摔落，“我儿……那画皮一样的妖怪抢走了我儿吗？”

淮南子点了点头：“我来晚了些，以纸人术召唤金甲武士，击退了那画皮。那画皮是不凡的妖物，掳走了你的一个儿子，你还剩下眉心有黑痣那儿子。”

方仁朴满脸呆滞，眼中涌出泪水：“可怜我儿……可怜啊……咳咳，还好，还剩一个，还剩一个。”

“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

淮南子缓缓道，“你被妖气侵蚀，命不久矣。”

“啊……啊！”

方仁朴顿时面如死灰，“仙师……仙师救我！”

淮南子低头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罢了，我在你府上住了五年，也算是有缘。我可以救你……”

他满脸肉疼地从袖中拿出一个玉盒，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颗金色丹丸。

淮南子又道：“你也知我出身道门正统丹鼎派，我派擅炼丹。此丹名曰回春，乃道门有名的仙丹。这是我下山游历前师傅给我的，据说有起死回生之效。”

“寻常人吃了，可延年百岁。

重伤者吃，一日痊愈。

垂死者吃，亦有生还的希望。”

方仁朴眼中出现一丝亮光：“仙师能否赐丹？只要救活我……以后我方府唯仙师马首是瞻。”

淮南子淡淡一笑：“既然拿出来了，便是要给你吃的，只是……只是你并非普通的重伤垂死，你还被妖气侵蚀。只有回春丹是不够的。”

方仁朴连忙道：“仙师还需要什么？”

淮南子垂眉：“药引。”

方仁朴追问：“什么药引？”

淮南子看了一眼远处那仅剩的婴儿，微微叹息：“药引便是你那剩下的、眉心有黑痣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