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带路

二老共探前路，鹿杖客整个人佝偻着，背高高隆起，鹤笔翁则鼻孔朝天，走路时一摇一摆，满脸写着不可一世，二老便如此德行，在山路上留下了歪歪斜斜的足迹。

下得山道，二老手持画像，挨家挨户问询，然而众人皆摇头，无人识得画中之人。一番徒劳后，二人折返回山。

行至半途，鹤笔翁胳膊肘轻轻碰了碰鹿杖客，低声问道：“师兄，你琢磨琢磨，老祖到底多大岁数了？”

鹿杖客沉吟稍许，道：“想必老上我们许多。”继而又补充道“不然他怎么如此厉害。”

鹤笔翁点头道：“而且他还长的比我们好看。”

“对。”鹿杖客与师弟看法一致，道：“说不定已有百岁的高龄。”

鹤笔翁道：“那为什么老祖的面貌，还很年轻？”

鹿杖客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老祖有驻颜之术，之前咱们不是已然提及？”

鹤笔翁撇了撇嘴，追问道：“这我自然知晓，我是问你究竟是何种妙法，方能青春永驻？”

鹿杖客一时语塞，神色略显尴尬，支吾道：“这个……从前我是知道的，现下忘了。”

鹤笔翁哼声道：“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便不知道，岂有先知道，而后忘却之理？师兄这话，实在叫人难以信服。”

鹿杖客涨红了脸，一时无言以对，暗自懊恼自己关键时候掉链子，以至于大师兄的逼格没法完美装起。

师兄正困窘之际，鹤笔翁陡然低声道：“师兄，有动静！”

鹿杖客耳朵一竖，果闻不远处山林之中，传来一阵细微的窸窣之声。

二人忙敛神屏气，循声望去，一个身着破旧道袍的怪人从山林中走出，头发随意束起，几缕碎发耷拉在脸颊边，道袍上满是污渍与补丁，还沾着几片树叶，两手捧着一堆新鲜野果。

玄冥二老瞧见这邋遢模样的怪人，先是一怔。

鹿杖客顿时起了疑心，悄悄对鹤笔翁说：“这人蓬头垢面，跟野人一般，看着就可疑，咱们先将他拿下，回去也好给老祖有个交代。”

鹤笔翁深以为然，忙不迭点头。

二人瞬间来了精神，脚下轻点地面，一左一右，朝着那身形高大的怪人包抄过去。

怪人察觉到异样，手臂紧了紧怀中野果，扭身回望，瞧见两个身形诡谲的老者，问道：“两位老丈，缘何来此荒林？”

鹿杖客哼了一声：“好个野人，原来你还会说人话，那就更可疑了，你得跟我们走一趟！”

怪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轻轻将野果置于身侧，抬手拍落掌心残渣，说道：“这是什么道理？二位不妨直言，寻小道所为何事？”

鹤笔翁鼻孔朝天，满脸傲慢：“休得多问！我二人奉老祖之命前来拿你，乖乖随我们回去，免受皮肉之苦！”

怪人问道：“不知你家老祖是哪位尊神？为何偏偏要寻小道？”

鹿杖客目光如刀，上下打量怪人，道：“你自称小道？想来是个道士。那你道号叫做什么，是叫张三丰吗？”

“师兄，你傻了！”鹤笔翁忙掏出怀中画卷，撇嘴道：“瞧瞧这画上之人，虽说远远比不上咱们师兄弟风姿俊朗，可也不至于如眼前这人这般形容丑陋，他怎会是张三丰？”

鹿杖客瞪他一眼，驳斥道：“你这呆子！他满脸泥污，头发蓬乱，如何能看得真切？老祖说过，张三丰是个道士，还是个邋遢道士，这人如此邋遢，所以极有可能就是他！就算不全是他，那也大差不差！”

怪人干笑两声，瞅了自己两眼，确实跟鹿杖客说的一样，脏兮兮的，此刻被人点破，他也有些不自在。

鹤笔翁“哎”了一声，拿着画纸，就要向怪人询问，“你是张三丰吗，这画里的人是不是你？”

怪人却眼疾手快，一伸手夺过画卷，只瞧了一眼，便微微一怔，惊道：“你们家老祖是何方神圣，竟将小道模样绘于画上？他既让你们寻张三丰，又怎会知晓我在此处？”

鹿杖客与鹤笔翁相视大笑，手指张三丰，异口同声道：“你就是张三丰！对不对？”

张三丰坦然点头，朗声道：“正是在下。”

话音刚落，玄冥二老便迫不及待，伸手欲抓他回去复命。

岂料张三丰身形一闪，鬼魅般欺身上前，一手一个，将玄冥二老凌空拎起。

二人双脚离地，顿时哇哇大叫。

张三丰眉头微皱，道：“你们如此猴急做什么？”说罢，将二人轻轻放在地上。

玄冥二老脚刚沾地，便踉跄几步，才勉强站稳。

此时，二人脸色惨白如纸，他俩一招之间便被制服，这张三丰武功居然如此深不可测！

不愧是老祖点名要见之人。

鹤笔翁心有余悸，颤声道：“老祖要见你，张真人，你要速速随我们走！”

鹤师弟因着惧怕此人威风，不敢直呼其名，便只好换上这恭敬的“真人”称呼，又怕老祖怪罪自己办事拖沓，所以他那“速速”二字，几近是带着哭腔挤出来的。

鹿杖客也忙不迭点头，附和道：“老祖指名道姓要您前去，张真人便随我们走一趟吧。”

张三丰微微一笑：“好吧，我也不难为你们了，就请带路。”

玄冥二老在前头带路，心里头仍为张三丰方才展露的武功而震颤，一路上，二人时不时偷眼打量张三丰。

行至一处险峻山口，两侧峭壁高耸，宛如斧劈。

鹿杖客回头看了眼张三丰，犹豫片刻，开口问道：“张真人，我家老祖对您甚是挂怀，只是不知您与老祖究竟有何渊源？”

张三丰神色平静，目光望向远方，缓缓道：“我与你家老祖素未谋面，也不知他寻我所为何事，但既然相邀，自当前去一探究竟。”

鹤笔翁忍不住道：“我家老祖神通广大，他要见的人，还从未有不应的，张真人，此番您去了，可得小心应对。”

张三丰淡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既已应下，便无所畏惧。”

未几，玄冥二老引着张三丰归至先前约定之地，环顾四周，却不见老祖半分踪迹。

二老面面相觑一阵，终是鹤笔翁硬着头皮，对着空荡之处高声喊道：“老祖，我等已将张三丰带来了！”

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却迟迟未得回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