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别来无恙

古有云：“登高而望远。”殷容便立于高山之巅，极目远眺，远远便望见山半道上，玄冥二老领着一行人前来。

队伍正中，一人生得身形伟岸，虽着一袭破道袍，却不难看出其身上散发出的超俗气势。

“邋遢道人张三丰？”殷容眉头微蹙，旋即寻了一片茂密丛林，隐去身形，他并无与张三丰当面会谈的打算，此番差遣玄冥二老邀张三丰前来相见，实则意在试探张三丰的武功深浅，兼确定此人是否如原著所述，来到武当山创派。

遥想当年在活死人墓中，殷容趁张三丰不备，暗中偷袭，一出手便是杀招，原以为能一举将其击毙，岂料一掌之下，非但未能如愿，却被张三丰反手拍死。

倘若张三丰此刻得见昔日仇人死而复生，还出现在眼前，惊讶之情自不必说，一旦认出他就是当年欲置自己于死地的李有鱼，保不准会再度痛下杀手。

殷容虽身为屍解仙之体，能够死而复生，然而每次身死之后，都需耗费漫长时日方能苏醒，且他无法确保这屍解仙体，在每一次死亡之后都必定能够复活。

故而，当下他悄然隐匿，暂避锋芒。

张三丰抵达约定之地，却不见邀他之人前来相迎，向玄冥二老问道：“你们家老祖何在？”

玄冥二老互相瞅了一下，均然摸不着头脑，鹿杖客才赔笑道：“张真人，或许我家老祖口渴，去寻水喝了。”

鹤笔翁一拍脑门，应道：“正是，我这便去水泉那边瞧瞧。”匆匆跑开。

鹿杖客又道：“张真人，还请您稍作等候。”

张三丰问道：“你们家老祖尊姓大名？”

鹿杖客答道：“叫做葵花老祖，俗名雪千寻，张真人认得吗？”

张三丰眉头一皱道：“雪千寻？又叫葵花老祖，这却闻所未闻，他找我有什么事儿商量？”

鹿杖客瞧张三丰这般神态，不像是佯装不知，微微一怔，稍作沉吟，抱拳道：“小人实在不知，或许是老祖思念张真人了，故而想见上一面。”

张三丰缓缓摇头，自己此前从未听闻“葵花老祖”之名，莫说与之谋面，便是神交已久也谈不上，何来思念之说？

鹤笔翁鼻孔朝天，身形后仰，晃晃悠悠地朝着山间小溪踱步而去。

他正走着，天色陡然一暗。

鹤笔翁忙不迭转身，手中鹤笔已然握紧。

就在这时，眼前骤然复明，抬眼一瞧，原来适才老祖现身其侧，将日光全然遮蔽，

鹤笔翁忙收起惊惶之色，躬身行礼，恭敬说道：“老祖，原来您在这儿！老奴和师兄已将张三丰请来了，此刻正在那边候着呢。”

殷容微微点头，道：“此事我已知晓，我暂不会现身相见，再交代你一件事，回去后，寻机向张三丰打听打听郭襄的消息。”

鹤笔翁只得躬身领命：“谨遵老祖吩咐，只是，张三丰与那郭襄，老奴所知甚少，不知该从何问起，还望老祖明示一二，也好让老奴心中有个底。”

殷容说道：“你只需问他，自当年华山一别，可曾再与郭襄见过面，郭襄行踪飘忽，却与张三丰渊源颇深，若能探得她的消息，便算你一桩功劳。”

鹤笔翁领命而去，匆匆回到张三丰等候之处。

此时，鹿杖客正陪着张三丰闲聊，见鹤笔翁归来，两人对视一眼。

鹤笔翁定了定神，上前一步，恭敬地对张三丰说道：“张真人，我家老祖有一事，想请真人相告。”

张三丰道：“你家老祖怎么不来自己问？”

鹤笔翁道：“他老人家说，接待张真人您这种重要之人，必须拿出十二分的诚意，因此老祖仍在准备与张真人相见的礼仪，等到老祖准备好了，自来相见。”

张三丰甚感古怪，“等他准备好了，那得是什么时候？”

鹤笔翁道：“我家老祖说，快则今晚，最迟明天就来。”

张三丰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鹤笔翁深吸一口气，问道：“真人，我家老祖想问问，自当年华山一别，您可曾再与郭襄郭女侠见过面？”

张三丰听闻“郭襄”二字，神色微微一动，眼中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怅然，他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自华山分别后，只在襄阳城见过一面，此后便再无她的消息。”

鹤笔翁心中暗喜，忙追问道：“不知真人在襄阳城所见，郭女侠境况如何？”

……

殷容足不点地，飘飘然下了武当山，一路疾驰。

未及多时，他便踏入了附近的清平镇，在街巷间快速穿梭，七转八拐后，寻到了那家名为“巧艺阁”的店铺。

一进店门，他的目光就被角落里的一个青铜面具吸引。

殷容款步趋近，指尖轻拈，取下墙壁上挂着的一个青铜面具。而后转身，走到铜镜之前，抬手将面具覆于面上。

随后镜中映出一张色泽诡异、面目狰狞之容，那穷凶极恶的样子活像一只暗夜厉鬼，令人毛骨悚然。

“老板，这面具作价几何？”殷容开口问道。

掌柜的连忙迎上来，满脸堆笑道：“哎呦喂，客官您可太有眼光啦！小店这面具，选材精良、工艺上乘，上等货中的翘楚呐！实价五两银子，少一文都不成，还望客官海涵呐！”

殷容也不还价，随手掏出一锭银子，扬手丢与掌柜，“不必找了。”大步流星地跨出店门，瞬间隐入人群之中，没了踪影。

殷容面上覆着那狰狞青铜面具，再度登上武当山。

此时暮色渐沉，周遭景物也都笼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

抬眼望去，张三丰并未去往别处，果真是清心寡欲之人，依旧静驻于那座山巅，许是觉着乏味，此刻已然起身，徐徐打起太极。

但见其招式连绵不绝，又行云流水，劲道刚柔并济，端的是一派宗师风范。

倏忽间，张三丰身形陡然凝定，收势站定，声如洪钟般悠悠传出：“阁下既然来了，便请现身相见吧。”

殷容心头骤震，暗叹：不愧是能与达摩祖师相提并论之人，耳力竟如此超凡敏锐！自己才刚靠近，便被一下察觉。稍作迟疑后，他自大树之后转出身形，双手抱拳，朗声道：“张真人，别来无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