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04

凯恩凝视着他面前的卧室镜子。在镜子的边缘，玻璃和镜框之间，夹着几十张这个男人的照片，此时此刻，这位先生正在自家浴缸里缓慢溶解。这些照片是凯恩带来的，他还需要一点儿时间来研究他的目标。其中有一张照片，也只有这张照片，捕捉到的是男人的坐姿，他特别注意到这张照片。画面里的男子坐在中央公园的长椅上，朝鸟儿扔面包屑。他的腿跷起来交叉在胸前。

凯恩从客厅搬来的扶手椅比照片里的长椅还要矮上十几厘米，他吃力地要把腿跷对角度。他通常不跷腿，因为感觉不舒服，也不自然，但说到让自己变成另一个人，凯恩可是完美主义者。这是成功的关键。

他还在读书的时候就发掘了自己模仿的天分。下课时，凯恩会在同学们面前模仿不同的老师，同学们会笑到在地上打滚。凯恩从来不笑，但他喜欢别人的关注。他喜欢听同学们的笑声，却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也不懂他们的笑与他的模仿有什么关系。不过，他偶尔还是会模仿，这是他融入同学们中的方法。他小时候常常搬家，新学校、新城镇，几乎每年都要换新环境。无论是因为疾病还是酒精，他的母亲势必会失去工作。然后邻近地区会张贴起海报，又有谁家的小动物不见了踪影。

通常这时候就要搬家了。

凯恩发展出迅速认识别人的能力。他很会结交新朋友，因为他有很多练习的机会。模仿可以破冰。几天后，班上的女生不再以异样的眼光看他，男生则会找他聊棒球。没多久，凯恩不只模仿老师，也开始模仿名人了。

他坐直身子，再次把腿跨在另一条腿上，模仿照片中男子的坐姿。右小腿压在左膝上，右脚向前伸。然而右腿却从膝盖上滑开，他开始咒骂自己。凯恩花了点儿时间复诵录音机里男人所念的那句话——男人说完就吃了子弹的那句话。他念诵单词，低声细语，再慢慢提高音量。凯恩一而再再而三地播放录音。他双眼紧闭，仔细聆听。录音机的音质实在好得不得了，他听得出男人口气里的恐惧。男人喉咙深处的颤抖在某些字词上发散出涟漪。凯恩想要分离出这些词汇里的情绪，以充分的自信复诵，试着测试在不恐惧的状况下，这些话听起来会是什么样子的。录音机捕捉到的声音相当低沉。他降低八度，为了堵住声带还喝了点儿全脂牛奶。这个方法奏效了。经过几次练习，声调持续在他脑袋里播放，他终于能够充满自信地重复那句话。或者应该说，至少在不依赖奶制品让他生痰的状况下，他也可以模仿得相当接近了。

又继续播放录音练习了15分钟，凯恩的语气已经跟男人一模一样了。这次，当他跷起脚的时候，腿稳稳地跨在了该放的位置上。

凯恩满意地站起身，前往厨房，走到冰箱旁。他倒牛奶的时候看到冰箱里还有几个讨他喜欢的东西，培根、鸡蛋、装在气溶胶罐里的起司酱、一条奶油、几个看起来有点儿发软的西红柿，还有一颗柠檬。他认为培根与鸡蛋，也许再加上几片煎过的面包，能够帮助他摄取卡路里。凯恩需要胖几公斤，才符合受害者的体态。一切都得安排妥当，虽然瘦一点儿也许没关系，他还是可以填饱肚子，但凯恩做这种事就是做得相当彻底。如果吃了油腻丰盛的一餐能够让他今晚更接近目标体重，那他就会这样执行。

他用水槽下方找到的煎锅来做饭。用餐时，他读起摆在厨房餐桌上的《美国钓鱼人》杂志。吃完饭后，凯恩心满意足地把餐盘推开。下一顿得看今晚状况是否顺利，而他知道那可能是午夜之后的事了。

他心想：今晚有得忙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