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椒翻遍了薛顺的衣柜和箱笼也没找到几件能穿出去的衣裳。
大多都旧了,样式也不时兴了,最新最漂亮的是他新做那件,可他在通财盛会上已经穿过一次了,没过多久,或许别人还记着,若是有人嘴快刺他两句,他兴许又要发脾气。
申椒不愿意替他做决定,索性拿着几件衣裳去问他要哪个。
薛顺迟疑了好半天,还是选了件旧衣。
申椒伺候他穿时还觉得纳闷呢。
按她这些天的所见所闻,通财山庄的这位主母绝不是个会在这种小事上苛待人的,就算没有出彩的料子,按着份例他也得有几件新衣裳,何至于衣柜里全是旧裳?
还是金玉告诉她,她才知道的。
合着这位公子哥把那些衣料和看的过眼的衣裳全都叫人带出去换成钱了,攒下来的钱,申椒也见着了。
用来买那套一百多两银子的华服了。
再问为什么。
金玉便叹了口气:“还能为什么,上回通财盛会上,庄主随口夸了句六公子的衣裳,他就犯了小心眼的病,铁了心也要置办一件那样的华裳,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亲娘贴补,能不能赚到银钱,劝也劝不听,只能处处俭省,当这卖那,就差把房子都拆了换钱,可算是遂了心愿,可怜咱们,逢年过节的连赏钱都没有,给也是抠抠搜搜。”
“那庄主夸他了嘛?”
“没,”金玉也觉得这事叫人别扭但还是说,“庄主事忙,哪里会留意这种细枝末节的事,穿什么衣裳有什么要紧的,能做些事才是正经。”
“可惜了,不少钱呢。”
“谁说不是,我说拿去卖掉,换些钱来手头也能宽裕些,他还不肯。”
金玉摇摇头,没再多说,可神色是显而易见的不赞同,毕竟薛顺很穷,想摆阔气显摆一下,也显摆完了,又不是第一次当东西,没必要不好意思,他平日里也不出门,用不上,非得留着干嘛呢?
申椒没说话,这种事她们说的又不算,多嘴干嘛,喜欢就留着呗,买都买了,再卖也不是原来那个价了。
看时辰差不多,她们就往和春院去了,金玉说那边远,问薛顺要不要传轿子来。
薛顺又犹豫了半天:“算了,走着去吧,别人都不坐,我也不好太张扬了。”
申椒心说:这算哪门子张扬?
金玉却不劝了,理所当然的站在一边。
于是乎她们就从偏居一隅的蓼莪院走到了花团锦簇的和春院,路上兜兜转转走的申椒脚都疼了。
悄声问了句才知,和春院临近主院,靠近山庄大门,而薛顺因为要调养身体的缘故,所以住在了清净的蓼莪院,从那里到前院要穿过整个山庄,走的累是很正常的事。
金玉安慰道:“马上就到了。”
刚刚她就是这么说的……
薛顺的脚才好没两日,这么一走好像又有点隐隐作痛起来,难免要人搀扶。
申椒有点累,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没怎么过脑子的问道:
“这么远的路,坐车也使得了,公子干嘛不传个轿子?”
薛顺剜了她一眼。
金玉无奈道:“不是刚和你说了嘛,此处临近主院。”
申椒这才反应过来:“那理应先去给庄主和夫人问安。”
子女见爹娘走着去显得更诚心些。
可是……别的公子好像也没有住那么远的吧?
再说薛顺身子不好这事儿人尽皆知,但凡讲点道理的都不至于为这点儿小事说嘴,犯得着那么小心谨慎嘛?
回头再问问。
申椒压下疑惑,又往前走了一段,薛顺就挥手叫她们退到了后头,自己整理了下衣裳,转过垂花门,先去主院见父亲母亲。
出来说话的仍是张嬷嬷:“十七公子有心了,可不巧,庄主不在府上,陪客人出去了,夫人这会儿乏了正歇着,还请十七公子改日再来吧。”
“好,有劳嬷嬷的。”
“哎,十七公子不必客气。”
张嬷嬷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似乎有些……怜悯。
申椒怀疑是自己走的太累,所以眼花了,再看去……还是那样……
或许庄主没出去?
或许夫人根本没睡?
或许两个人都在都清醒着就是不想见他?
申椒觉得她说了谎,但这种事细究没劲。
也不知道薛顺留意到那个神情没有,反正他是转身便朝着和春院去了。
在这儿倒是没被拦住,看门的直接就将他请了进去。
申椒没留意他们说了什么,一门心思都在那满墙满院的花上头,无论是如丝绦般细垂下的柳条,还是满墙的朝颜与凌霄,再或是院中的月季兰草杜鹃花都开的那么好那么妙,花团锦簇的,让人好奇这院子的主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她用余光瞄了又瞄,直到那位六公子笑呵呵的迎出来,才老实下来,跟在后头行礼。
听着他们互相客气,携手落座。
然后趁着又有人来时偷偷的看了一眼。
嗯,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的样子。
没有蝴蝶的翅膀和马蜂的屁股。
作为同父异母的兄弟,六公子和薛顺还有些相似之处,比方说他们的眼睛,都有点圆,眼尾垂着,一副纯良的老实相。
尤其是在说话很客气的时候,那双眼睛会给人一种很真诚的感觉。
但也就这点儿像吧,除此以外就没有别的相像之处了,他的个子比薛顺高一个头,身体也略宽阔些,但并不显得粗壮,举手投足间有种狂士的潇洒肆意之态,或许是因为他的穿着吧,轻薄飘逸的大袖,衣襟开的那么大。
一眼望去,就能瞧见诗里的相思……相思里的……红豆……
结实的肌肉也是若隐若现……
他没有穿鞋,似乎……也没有穿裈袴……
在自家院里乘凉这么穿也不是不行,可是有客人上门还这样,未免有些失礼。
薛顺怎么想且不论。
那位十一公子却是习以为常的模样,一坐下就扔了自己鞋,大声嚷嚷着:“十七弟也别拘束啊,都是自家兄弟,扒光了也不算事,这鸟入的天气,热的爷想死,小娘还张嘴规矩闭嘴规矩的,敢情规矩倒比她儿子的小命要紧,六哥你说说这还有天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