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乌云蒙金 吉昌安定

明朗晴空，在午时过后变得闷沉，头顶上空的灰云泛着不同寻常的金光，生此异象，皇上自然是要拿钦天监的人来问话。

“禀皇上，乌云蒙金乃大吉昌之预兆，能安定，可逃灾害，国运定会昌隆享安宁。”钦天监监工正不慌不忙地向皇上禀道。

听完这番吉言皇上龙心大悦，即便是内阁首辅商辂前来向皇上禀奏，锦衣卫滥杀太医之事，皇上却是不以为意的说道：“太医开错药方十之有二，杀便杀了。”

“锦衣卫所杀乃盛副院使。”商辂见皇上不为所动，不免心生愤懑，朝政之黑暗竟到了这般地步。

“副院使而已，提上一个便是。”

他泱泱大国竟会缺一个副院使，显然不是！然而，正是皇上的小觑，使得太医院里的那帮太医寒了心，莫要说尽心尽力的看病了，如今是人人自危，想来也是，医术最为高明的那位已然枉死，剩下的那些泛泛之辈也就得过且过了，说不定哪日便被灭了门！

要说那盛杰祖父在太宗时期便被授为御医，颇得太宗器重，其子孙同样精通医术，传承其业，可到了盛杰这一脉，虽有医术奇才盛淼，但终究是女儿身入不了太医院。

商辂心怀沉重的走出大殿，缓缓抬头望向乌云密布的天空，他在心中暗自低叹：“暴雨要来了......”

果不其然，天空如同被捅破了个大窟窿，倾覆大雨如同天河倒挂，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硕大的雨点狠狠地砸在地面，行人纷纷找地方避雨，又或是冒雨跑回了家。

到了傍晚时分，大雨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地上的积水已有脚深，街上再无行人的踪迹，就连平日里最为热闹的茶馆、酒楼、乐坊皆是早早的关门歇业。

此时，从东直门驶入的一辆马车在大雨中徐徐前行，驾车的男人身穿蓑衣，头戴笠帽，面目上凝重的神情在进城后有所缓和，男人姓王，名锦宬，是个走南闯北的药商，此次出门并非经商，而是为了完成父亲临终前的遗愿，只可惜还是迟了一步，待他赶至父亲遗言中的建州时，这才从同族人口中得知，那女子已在半年前病逝，至于留下的女儿——梅婉宁也跟随母亲而去，孤儿寡母甚是可怜。

而他此次出行的目的，正是将这对母女带回王家。

既然他人已经来了建州，空手而归不是他的作风，因此，在回程的途中他索性就做起了药材买卖，北至奴儿干都司的这条路线，父亲曾带他走过两次，只是未在建州停留，想来当时父亲是有意为之。

就在男人暗自地松了口气时，突然，一道身影从路旁的巷子里窜了出来，男人神情一紧，手中使力及时勒住缰绳，好在这马本来走得就慢，并未踩在扑倒在地、正瑟瑟发抖的小人，他披头散发不见其貌，衣着单薄已被大雨浇透。

男人跳下马车将小人扶了起来，他浑身冰冷僵硬，在将他脸上的长发扒开后，男人这才发觉他是个女童，女童瞪大了眼睛，惊恐万状的看他一眼后，便晕了过去。

男人连忙朝巷子里望了一眼，只见雨水氤氲，不见有追来的人，他又朝周围环视了一圈，依旧是四下无人，便将女童抱上马车自安定门出了城。

“车里坐了何人？”看守城门的守卫将人拦下来问道。

“车内无人。”王锦宬递出路引之时回道，他有意掀起褐色帷幔露出车内的木箱子，箱子里装的皆是些名贵药材，眼下入了冬，去往奴儿干都司的道路难行，再要去往北方就只能等到来年的四月冰雪融化后，但这一车的名贵药材，足以让他赚得盆满钵满，虽未完成父亲的遗愿，但也不枉此行。

“二位军爷，不妨吃了暖暖身子。”王锦宬从木箱子里取出两根带土的人参交到军爷手上，“十年老参，不成敬意。”

看守城门的小吏哪里见过十年老参，当即揣进怀里立马放行，按照惯例应对车内的药材检查一番，以免夹私出城。王锦宬就这般轻松的出了城，此时的雨越下越小，天却越来越黑，他稍稍使力拉紧缰绳：“得儿驾——”

马是他自小养大的，车是在建州买的，马是好马，车是旧车，因此，车里若是脏了、乱了，他倒不会在意。

就着清冷的夜色，马车在城外的一处客栈前停了下来，那客栈已然关门，但屋里的灯还亮着，听到敲门声，店家快步走至门口问道：“何人？”

“住店。”

“几人？”

“一人。”

店家先是将门开出一个小缝儿，一看竟是熟人，立马将门敞开迎道：“王兄不是进城去了？”

“雨太大，未赶上。”王锦宬原是想将一箱药材转卖于城内的药商，原是商量好的，像人参、鹿茸、雪蛤此等珍贵的药材，到了年下皆是抢手货，而京师的达官贵人要远胜于太原，但若要论富饶之地当属江南，因此，待他回家后，不日便要去趟江南。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此乃王锦宬第二次入住这家客栈，因此，店家便将他认作是熟人。

“王兄楼上请，‘天’字号房。”

“让伙计将马车里的木箱子抬进客房。”

王锦宬自己则是抱起两个最为贵重的小木箱子站在一旁看着，深沉的眸光里隐藏着一丝谨慎与担忧，那女童就躺在最大的木箱子里，她若此时醒来怕是会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好嘞。”

不消多时，马车内大大小小的木箱子悉数被搬进客房内，只是在搬运大木箱子时，店里的伙计打趣道：“这是装了多少宝贝，沉得压手。”

“熊掌柜，一会儿请伙计们喝两壶，再来四个下酒菜。”

“王兄，今日天色已晚，明个儿再吃。”熊掌柜知他是个生意人，而且还是个出手大方的生意人，上一次住店时多给了力气钱。

“我肚子正饿着，若是方便的话来碗素面就行。”

眼见箱子全都搬进屋内，王锦宬暗自松了口气，他在大木箱上留有气孔，瞧动静人应该还昏睡着。

“王兄先洗把脸，喝口热茶歇息歇息。”

就在熊掌柜说话之时，店内的伙计提着热水走进来，一人手脚麻利的将热水倒进木盆里，另一人则是将沏好的热茶放在四方桌上，熊掌柜又岂会看不出伙计们的殷勤，他暗自在心里一笑，真不愧是狗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