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险象环生,信任得偿

在一个神秘的梦境里,石洛瑶恍惚间看到了前世的种种惨状,那些画面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让她猛地从梦中惊醒,也自此拥有了清晰的前世记忆。

石洛瑶在回廊拐角处站直身子,昏黄的灯笼光摇曳着,映得她的身影忽长忽短,她借着这微弱的光,仔细打量着萧逸尘腰间空了的绦带。

凛冽的夜风如一头凶猛的野兽,裹着细碎的雪沫,“呼呼”地钻进她的袖口,冰冷的触感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玉佩那尖锐的棱角,狠狠地硌在她掌心的肌肤上,明明是彻骨的凉,却好似有一团火在灼烧,灼得她眼眶发酸,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多谢王爷搭救。“她屈膝行礼,袖中玉佩随着动作相互碰撞,发出清脆而轻微的磕碰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萧逸尘解下墨狐大氅,用力扔在她肩头,玄色织金袖口擦过她冻红的耳垂,那冰冷的触感让她耳朵一阵刺痛。

他淡淡地说:“石姑娘方才昏得倒是时候。“他目光如炬,扫过她刻意垂落的左袖,那里藏着祠堂夹层里至关重要的脉案,“明日辰时——“

“妾身必当赴约。“石洛瑶拢紧带着松香气息的大氅,那温暖的触感和淡淡的香气让她心里稍感慰藉。

她的指尖在袖中玉佩纹路上轻轻划过,仿佛能感受到玉佩上的纹路凹凸不平,“醉仙楼的八宝鸭,听说要提前三日预定呢。“

三更梆子响过第三声,沉闷的梆子声在夜空中回荡,石府西厢房的炭盆终于添了新银丝炭。

炭火燃烧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散发出温暖的气息。

翠竹捧着药碗的手还在不停地发抖,石洛瑶已经蘸着冷茶在桌案上画完三张商铺布局图。

看着图纸上清晰的线条,她仿佛看到了前世石家布庄被五石散案牵连时的惨状,而正是这些暗门通道,如同坚实的堡垒,保住了半仓蜀锦。

“大姑娘,李嬷嬷在外头转悠三回了。“翠竹将铜灯芯又剪亮些,灯芯燃烧的“滋滋”声传入耳中。

“把东边窗栓松开。“石洛瑶吹干墨迹,侧耳倾听,瓦檐上积雪簌簌坠落的声音,如同细密的针脚,提醒着她前世的悲剧。

前世李嬷嬷就是腊月廿三从这扇窗跌进后巷,摔断了右腿。

卯时初刻,石夫人带着八个粗使婆子气势汹汹地闯进来,石洛瑶正倚在熏笼边教翠竹算账。

青玉算珠在她手指的拨动下,发出“噼啪”的清脆声响,她将誊抄好的脉案副本推过去,平静地说:“母亲来得正好,外祖父留下的药铺账目,女儿理出些眉目了。“

石夫人染着蔻丹的指甲用力掐进账簿,尖锐的指甲与账簿纸张摩擦发出“沙沙”声。

她看着“五石散“三个字在晨光里泛着朱砂红,那鲜艳的颜色如同血一般刺目。

窗棂外传来李嬷嬷凄惨的痛呼声,石夫人盯着石洛瑶鬓角那个以假乱真的梨花胎记,突然想起十五年前那个同样落雪的清晨——被灌下哑药的女人,至死都攥着绣梨花的手帕。

“明日家宴,你跟着学看账本。“石夫人甩袖离开时,翡翠禁步扯断了两颗东珠,珠子落地发出“噗噗”的闷响。

石明珠在垂花门后咬破了舌尖,血腥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开来。

她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最珍爱的红珊瑚耳坠戴在了那个贱人耳垂上,看着族老们对着新绘的布庄图纸频频点头,看着厨房往西厢房送的午膳多出一盅血燕。

当石洛瑶披着王爷的墨狐大氅穿过回廊时,她终于愤怒地摔碎了父亲去年生辰送的白玉镇纸,镇纸破碎的声音清脆刺耳。

“二姑娘仔细伤着手。“李嬷嬷瘸着腿递上热帕子,袖口滑落的青紫恰好落在石明珠眼前,“老奴听说,醉仙楼今日有贵客包场......“

雪后初晴的日光透过茜纱窗,明亮而温暖,将石洛瑶面前两本脉案照得纤毫毕现。

真本封皮上的蔻丹印子还沾着祠堂陈年的香灰,那淡淡的香灰味若有若无地飘散着。

假本里夹着宝文阁失窃清单的拓印。

她将滚烫的茶汤泼在萧逸尘的玉佩上,“嗤啦”一声,热气升腾而起,看着龙纹暗影里浮出“枢密院“三个小篆。

“姑娘,王爷的马车到角门了。“翠竹捧着新裁的月白云纹锦袄进来,袖口银线绣着石家嫡女才能用的缠枝纹,那精美的纹路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

石洛瑶抚过领口盘扣,指尖触到昨夜被蟒纹玉带勾出的丝线,粗糙的丝线触感让她回忆起昨夜的惊险。

石洛瑶坐在前往醉仙楼的马车上,透过车窗看着沿途的街景。

街边的店铺林立,行人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小贩们的叫卖声、马车的辘辘声交织在一起。

她的心情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不知道接下来在醉仙楼会发生什么。

醉仙楼飞檐下的铜铃被风吹得急响,“叮叮当当”的声音仿佛在催促着她。

她望着三楼那扇半开的雕花窗,隐约看见萧逸尘的玄色衣角拂过青瓷酒壶。

二楼雅间突然传来碗碟碎裂声,紧接着石明珠带着哭腔的“王爷恕罪“穿透棉帘。

石洛瑶停在最后两级木阶上,听着萧逸尘冷声吩咐侍卫:“送石二姑娘去医馆验伤。“她低头整理袖口时,闻到自己裙摆处沾着石明珠今晨特意洒的苏合香,那浓郁的香气让她微微皱眉。

三息之后,雅间里传来侍卫的惊呼:“这银镯里藏的可是五石散?“

暮色四合时,石府正厅的烛火比往年早了半个时辰点亮,温暖的烛光跳跃着,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

石洛瑶跪在祠堂接过掌事钥匙,听着族老们为城外新发现的硝石矿争执不休,激烈的争吵声在祠堂里回荡。

石夫人捏碎茶盏的脆响淹没在更鼓声里,她看着继女发间新添的累丝金凤簪,突然想起王爷侍卫离开前那句“石大姑娘如今可是枢密院要保的人“。

戌时的梆子刚敲过两声,沉闷的梆子声再次响起,石洛瑶摸到西墙根第三块活动的青砖。

前世萧逸尘就是在这里找到通敌密信,而今夜砖缝里塞着李嬷嬷与五石散贩子的契书。

她将真脉案收进妆匣暗格时,窗外传来三长两短的鹧鸪声——是萧逸尘的暗卫在催问硝石矿的分布图。

更漏滴到亥时,石明珠房里的药味混着咒骂飘过院墙,那刺鼻的药味和难听的咒骂声让她皱起了眉头。

石洛瑶对着铜镜取下金簪,看着镜中映出窗外鬼祟的人影,那模糊的影子让她心里一紧。

她故意将真脉案露出半角,吹灭烛火前轻声呢喃:“明日该把这些没用的旧账烧了......“

五更天的薄雾里,萧逸尘站在枢密院阁楼上,望着石府方向渐亮的灯火。

晨露沾湿他袖中硝石矿地图,丝丝凉意透过衣袖传来。

侍卫来报时,他正用朱笔圈住石府西侧角门外那间荒废的马厩——那里藏着三条通往城外的密道。

“备两辆马车。“他折断沾着石洛瑶袖中香的狼毫笔,“要檀木车厢的那辆。“辰时的梆子刚敲过第一声,檀木马车已停在石府角门。

石洛瑶拢着狐裘踏上车辕时,瞥见萧逸尘的侍卫正往马槽里撒了把赤豆——这是军中防人跟踪的惯用手段。

“西跨院已备好暖阁。“萧逸尘将鎏金手炉推过来,指节叩在车壁暗格处,三声闷响后露出半卷枢密院密档,“听闻石姑娘擅辨账册?“

石洛瑶用簪尖挑起密档边缘,泛黄的纸页上赫然是石家布庄与辽商往来的暗账。

车轱辘碾过汴河桥的冰棱,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她忽然指着某处墨渍:“这处批红用的是大理寺特供的朱砂。“

萧逸尘瞳孔微缩,大理寺卿正是石夫人的表兄。

马车恰在此时重重颠簸,石洛瑶顺势将密档塞回暗格,簪尾扫过他腰间新换的羊脂玉坠,那温润的触感让她心里一动,那上头的缠枝纹竟与石明珠昨日戴的银镯一模一样。

王府西跨院的青砖地龙烧得正旺,热气透过青砖传来,温暖着她的双脚。

石洛瑶跪坐在茶案前煮水,水在壶中翻滚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余光扫过博古架第三层的空当——那里本该摆着官窑青瓷瓶,此刻却留着圈未拭净的香灰,那淡淡的香灰味再次萦绕在鼻尖。

昨夜枢密院偏殿失火,烧毁的正是辽商通敌案证物。

“姑娘,针线房送来的冬衣。“翠竹捧着锦盒的手在发抖,鹅黄缎面下压着张药方,字迹与石夫人佛经扉页的批注如出一辙。

石洛瑶抽出药方就着烛火点燃,火苗“呼呼”地蹿起,照出窗外一闪而逝的玄色衣角。

她将灰烬撒进香炉,转头对瑟瑟发抖的丫鬟笑道:“劳烦转告王爷,明日我想去城西香积寺还愿。“

二更天的梆子混着更夫的咳嗽声传来,沉闷的梆子声和沙哑的咳嗽声交织在一起。

石洛瑶贴着回廊暗影闪进藏书阁。

月光透过万字纹窗格,如同一层银纱洒在地上,将博古架投在地上的影子割裂成棋盘状。

她数着第七行第四格的阴影,指尖触到本《妙法莲华经》,书脊夹层里掉出半张当票——抵押物正是石家祖传的硝石矿地契。

“石大姑娘好雅兴。“

萧逸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时,石洛瑶正将当票按在《汴京堪舆图》上。

羊角灯映出她指尖点的位置:香积寺后山。

那里埋着三年前工部失踪的五十车硫磺。

“妾身来寻治梦魇的方子。“她转身时袖中飘落张药笺,正盖住图上朱笔圈画的矿脉走向,“《青囊书》有载,硝石二钱配苏合香,可镇惊安神。“

萧逸尘拾起药笺的手顿了顿,苏合香是石明珠今晨洒在她裙摆上的。

窗外忽有夜枭啼叫,那凄厉的叫声划破夜空。

他吹熄烛火瞬间,石洛瑶已退到安全距离,怀中当票边缘露出“宝昌典当行“的戳记。

次日巳时,宝昌典当行的胡掌柜正擦拭琉璃盏,忽见门口停着枢密院的马车。

石洛瑶扶着翠竹下车时,特意将绣着缠枝纹的帕子落在门槛上——那花样与萧逸尘玉坠上的纹路正好拼成完整图腾。

“上月典当的玉观音可还在?“石洛瑶叩着柜台,指节落在黄梨木某处陈年刀痕上。

前世她在此处找到石夫人私吞田庄的证据,此刻刀痕里还塞着半片未烧尽的契纸。

胡掌柜的汗珠滴在账册上,发出“滴答”的声响,他身后多宝阁突然传出瓷器碎裂声。

石洛瑶借着俯身捡帕子的动作,瞥见帘后闪过半截黛蓝色官服——正是大理寺的制式。

石洛瑶从典当行出来后,心情复杂地登上马车,马车缓缓行驶在汴京的街道上,街边的喧嚣声渐渐远去。

然而没走多久,未时三刻,汴京最热闹的朱雀大街上,十几个乞儿忽然围着枢密院马车唱起莲花落。

石洛瑶掀帘掷铜钱时,听见领头的孩子唱道:“石家女,攀高枝,夜半更衣会王爷......“翠竹气得要撕帕子,却被石洛瑶按住手。

她摘下发间金簪扔给乞儿,簪头镶嵌的东珠滚落在地——正是那日石夫人扯断的禁步珠串中的一颗。

“去城西土地庙买糖瓜罢。“她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路过的茶博士听见。

土地庙前的糖瓜摊子,正是大理寺暗桩传递消息之处。

马车驶过潘楼街拐角时,石洛瑶突然让车夫调头:“劳烦去城南慈幼局,妾身要给王爷积福。“慈幼局隔壁的茶楼飞檐上,停着只脚系铜铃的信鸽,铜铃在微风中发出“叮叮”的轻响。

萧逸尘收到消息时,正捏着石夫人亲笔所写的《金刚经》。

暗卫来报慈幼局动向,他盯着经文中某个反复描摹的“善“字,突然用朱砂笔圈住其中三处墨痕——连起来正是辽文“硫磺“的字符。

暮色渐浓,石洛瑶站在慈幼局廊下分饴糖。

孩童们嬉闹着撞翻竹筐,欢快的笑声和竹筐倒地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散落的旧账本里飘出张泛黄的货单。

她俯身去捡时,听见门外茶楼传来两声布谷鸟叫——这是前世五石散贩子接头的暗号。

“翠竹,明日去城东药铺称二两冰片。“她将货单塞进袖袋,冰片是掩盖五石散气味的必备药材。

茶楼二楼临窗的位置,李嬷嬷戴着帷帽的身影一闪而过。

戌时的梆子敲过三巡,王府角门悄悄驶出辆青布马车。

石洛瑶倚在熏笼边绣帕子,针脚渐渐勾勒出香积寺后山的地形图。

更漏滴到亥时,窗外传来瓦片轻响,她将绣绷往灯下挪了挪,故意露出半角硝石矿脉的走向。

萧逸尘踏着露水进来时,她正用银簪挑开信鸽脚上的铜铃。

烛火爆了个灯花,铃铛内壁的辽文在墙上投出扭曲的影子,像极了石夫人佛经上那些刻意晕染的墨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