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呆住了。
手中那只鸡扑扇着翅膀飞起,扑棱棱挣脱了束缚,掉落几根羽毛,尖叫着飞向天空。
在村口西南方向的山丘之上,阳光刚刚爬上林梢,一列如潮水般的骑兵正从雾霭中显现。
战马披甲、披风猎猎、长矛高举、双鹰与白狼的战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那是来自帝国的矛锋。
骑兵群没有喊杀声,也没有号角,只有马蹄踏雪如雷的轰鸣。
雷恩冲在最前,身披重甲,面容沉冷如冰。
雷恩缓慢从背后拔出的长剑,映着远处火光,寒芒闪烁。
“一个不留!”
他一声怒吼,率先策马跃下山丘,骑兵如水银泻地,沿着山道与雪坡疾冲而下。
斯瓦吉亚士兵尚未来得及组织防线,便被这一波雷霆万钧的骑击正面撞上。
第一批士兵尚在转身,便已被长矛洞穿,连人带斧抛飞入半空。
一匹灰鬃战马撞翻一辆木车,车轮滚落,一名抢粮的斯瓦吉亚兵被马蹄直接碾过,鲜血染红雪地。
雷恩一马当先,剑锋如月弧,一剑斩落敌将之首。
其后骑兵分列为两翼,犁开街巷如斧劈柴木。
左翼由萨日娜带领,她的骑术极快,双刀出鞘如风。
她斩断敌人长矛,又一肘将敌士掀下马背,后面的骑兵补上致命一击。
右翼阿提斯则沉稳如山,他挥舞长戟,步步压进,将敌人逼入火焰未燃尽的谷道。
一名斯瓦吉亚壮汉正要举盾,他一戟下劈,竟将其整面盾牌连人劈翻在地。
村口早先的那名抱鸡士兵,已来不及逃走,只能仓皇转身,却被一匹奔马撞翻在地。
他捂着肚子哀号,刚想爬起,萨日娜翻身挂在马的一侧,借助冲力,一刀将士兵的头颅砍飞。
浑浊的眼球注视着在火光中,帝国的骑兵践踏在斯瓦吉亚的旗帜上。
数十名幸存村民在士兵护卫下疏散,十几名年幼的孩子被裹在破毯里带到安全区域。
后方骑兵已围绕村庄展开半环,将斯瓦吉亚余部逼向北侧林线。
晨雾已散,阳光越过乌尔克之脊洒在德沃鲁斯塔村焦黑的残垣上,光与影交错着映在雪地上,仿佛战后沉默的悼词。
火焰熄灭,尸体已清理,士兵们正在打扫着战场。
雷恩站在村口破碎的围栏旁,长剑尚未归鞘,风雪已将盔甲表面的血迹冻成锈斑。
他的目光穿过燃尽的木屋,看向远方那仍未完全散去的黑烟——那是塔科尔堡方向的山线。
阿提斯快步走来,盔甲未解,眉头紧蹙,脸上还残留火战时未拭去的煤尘。
“俘虏已经审完。”
雷恩没有回头,只低声道:“说吧。”
阿提斯看了眼四周,确认四下无旁人,然后沉声道:“塔科尔堡已陷。前日夜间,国王率主力强攻北门,一夜破防。”
他顿了顿,低声补了一句:“守将维埃里……战死。”
这句话像冰刺一样刺入雷恩胸口。
他缓缓转身,眼中寒光一闪。
“什么时候传来的消息?”
“俘虏中有一人是斥候部队的信差,被俘前正准备回巴尔加德报告战况。我们在他身上发现了未送出的记事本。”
阿提斯递上一块被雪水浸透的油布包,雷恩接过羊皮纸,只看了一眼,便知其真伪无疑。
“他们不只是劫掠村庄,而是在为主力清扫道路。”
阿提斯低声,“据俘虏供述,斯瓦吉亚军已兵分数路,正在灰牙河西岸推进,意图试探我军虚实,寻找攻击奥莫尔的机会。”
“主力兵力呢?”
阿提斯神色凝重:“不下三千,而且还在不断集结补给。我们恐怕只是提前撞上了他们一支斥候分队。”
就在这时,萨日娜从村道另一端策马而至,身后是押解俘虏的士兵与几名轻骑。
她跃下马,走近几步,语气低冷:“村南山林里发现一处隐蔽营地,尚有余火未熄,推测是斯瓦吉亚斥候的前进驻点。他们计划在接下来的三日内向灰牙河西岸发起行动,目标——很可能就是奥莫尔。”
雷恩沉默了片刻。
风从北侧山隘穿过烧毁的村道,卷起几缕黑烟,一只翻倒的破旧水桶滚落在地,发出“咔哒咔哒”的空响,仿佛替这片废墟发出最后的呼喊。
“按照他们的计划,估计主力应该不出几日就到奥莫尔了。”
萨日娜补充道,“我们应该迅速回防。”
“骑兵向来不善山地布防。”
阿提斯皱眉道,“而斯瓦吉亚人在林地和高坡作战极为灵活。一旦我们被困于前线高原,就算全军精锐,也可能全数断送。”
雷恩慢慢吐出一口气,望向地上的积雪。
阳光照着那已冻结的血迹,宛如结霜的旧伤口,苍白而真实。
“我们不能再前进了。”
雷恩抬起头,看向身侧两人。
“我们必须回到奥莫尔,立刻。”
灰牙河的冰面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钝光,厚重的积雪将河道两岸连成一片苍白,仿佛时间都被冻结在这片冬境之中。
雷恩策马走在队伍最前方,身后是被火光洗礼过的骑兵、疲惫不堪的平民、被麻绳捆缚的俘虏,以及零星赶来的败兵。
他们缓慢地穿过裂盾桥,马蹄踏在桥上发出沉闷的“咯吱”声。
奥莫尔的轮廓已遥遥在望。
在风雪之中,那座北境孤城如铁壁般矗立在地平线之上,城墙上的箭楼模糊可辨,帝国双鹰的旌旗依稀在风中翻飞。
远方的石塔上正升起薄薄的白烟,那是岗哨每日例行的炊烟,却也像一道希望的灯火。
然而这一切的宁静,却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
“雷恩大人!”
斥候踉跄而至,脸上挂着未干的雪粉,声音中夹着风声,
“后方发现大股斯瓦吉亚骑兵!数量不详,正朝我们方向追来!”
众人顿时变色。
雷恩眉头紧皱,立刻勒马回头望去。
远远的雪原上,一片模糊的雪尘正自地平线缓缓升起,如狂风卷起的雾幔,拖着长长的影子铺向他们的脚下。
“该死……”萨日娜低声骂了一句,握紧缰绳,“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