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牧场,溪水涓涓,骁骑遍野,死尸枕籍,杀牛宰羊,载歌载舞。
骁骑是步陆孤部的骁骑,死尸则是宇文部的死尸。牛羊自是宇文部的牛羊,载歌载舞当然就是侵略者的狂欢。
今日步陆孤部猝然攻杀宇文部,夺其根本牧场,将牧场中的牧民不论胡汉,一律屠杀。
暮色沉沉,步陆孤部骁骑草草收拾了死尸,一把火焚而了之,自己则生起篝火,驻扎于宇文部牧场。
“别喝的太死,渠帅可说了,宇文部来了支汉军,看样子可不好对付。”一个步陆孤副渠玩味道,可酒却不停往嘴里灌。
“想这火儿慎草原,还有哪个敢忤逆咱?”一兵卒哈哈大笑,“那伙汉军我见了,兵甲虽足可兵力却捉襟见肘,我等八百骑在此,还怕他们?我说渠帅也忒胆小了些,竟然还连夜回族内搬援军?”
“是啊,搬援兵就算了,还不让咱喝酒。今日大胜,不喝酒怎么能行?”另一兵卒美美品酒道:“还是副渠对咱好,兄弟们这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那副渠一笑,“话也不能这般说,渠帅也是劳苦功高。”
他字尊语嬉,口是心非,一旁的兵卒自然大捧臭脚,埋怨不在此地的渠帅。
几人口中搬救兵的渠帅,便是白日那步陆孤主骑,他为人小心谨慎,留下兵马看守宇文部牧场,自己则连夜回族内求援。
可他虽谨慎,麾下的兵卒却都是散漫的胡人,步陆孤部称雄多年,兵锋所指莫谁敢当,多年来的霸道,养成了傲慢心理,心头没有太多谨慎。渠帅离去时警告再三,切勿饮酒,可是副渠却阳奉阴违,趁机借花献佛,收买人心,故而纵部畅饮。
步陆孤兵卒将马儿卸在一旁,弓矢兵刃散落一地,外围只留少许游弋兵马,乃是十足的惬意。
“诸位还是多加小心,那张冲不是好招惹的主。”几个汉人打扮的男子道:“他们兵马虽少,可却精锐骁勇,那数百马匪亦是铩羽而归……”
“他骁勇,咱就不勇?”步陆孤兵卒冷笑,“一帮废物而已!”
那几个汉人被嗤之以鼻,都有些愤懑。
“好了,都少说两句。葛老弟好歹是塞内来的,对那张冲谨慎无可厚非。”副渠打诨圆场,“索柯突,喝了这口酒,带几个弟兄去巡弋去。”
“是——”
索柯突不情不愿,猛灌几口酒,晃晃悠悠拎着酒坛,便朝着马儿处行去。
‘嗖!’
一道破空声从黑暗中响彻,下一刻已射入索柯突的咽喉!
‘哐当!’一声,酒坛摔裂,众人见索柯突仰天倒下,这才三魂回了七魄,只是喊声还未出口,黑暗中密集的箭雨猝然射来,便悉数去见了索柯突!
“夜袭!!”
哨声惊断了静谧,尖锐的哨声不绝于耳,副渠霍然起身,只听马蹄隆隆,震天喊杀从浅丘上奔腾而来!
他亡魂俱冒,心道如此大规模的夜袭,外围游弋的哨骑为何没有示警?!此刻蓦的想去指挥部下应敌,可是部下早就喝的七荤八素,战马放在远处,兵矢弃在一旁,哪儿有丝毫还击的余地?
刹那,黑暗中冲出无数铁骑,自山丘上俯冲而下,马借地势,人借马势,来如天坠,人莫能当!
夜袭的铁骑喊杀震天,如猛虎扑入羊群,抡圆了手中兵刃大砍大杀,许多步陆孤兵卒连兵刃都没寻到,便丢了脑袋!
惨叫声不绝于耳,血流成河,火光之下如同阿鼻地狱。
胡人向来利则进不利则退,不羞遁走。那副渠自知大势已去,急忙抢来一匹马儿,寻到一处无人的方向夺路而逃。
他刚纵马上坡,眼前一道寒光槊面,他急忙挥刀去格,‘嗙’一声吃不住那寒光大力,长刀被崩飞瞬间,他只感到心窝一凉,倒飞出马背,狠狠摔在地上!
他口溢鲜血,想说话却说不出,想动弹却发现自己胸膛插了一柄长矟,将他钉死在地上。临死之际他只见到一骑奔来,那人美须髯,眉重浓,美髯者纵马而过,顺出长矟,副渠眼前黑暗就如碧海潮生般涌来,再无生机。
渠帅不在,副渠阵亡,数百步陆孤兵卒散作一团,除了部分四散逃亡的,其余纷纷跪伏在地上,再不反抗。
攻势变为胜势,不过一炷香时间,除了阎柔率领的宇文部兵马还在杀人泄愤外,张冲已然率部开始缴获战马,清扫战场。
两部深仇大恨,非投降可化解,张冲管不了也不想管,此次双方合作夹击步陆孤部夺回了牧场,完成交易诺言不过是第一步,步陆孤部折了面子必将卷土重来,当下如何守住才是关键。
“少主,俺抓了几个人!”管通天敦实跑来。
“绑了就是。”当下最不缺的就是俘虏,张冲不想为几个无名俘虏浪费时间。
谁知管通天嘿嘿道:“少主,这几人可是汉人,说自己是塞内来的。”
“哦?”张冲眉头一凝,“押上来。”
须臾,几个汉人给扭送到张冲面前,为首一人‘扑通’跪下,“张少主,饶命,饶命啊——”
“饶命可以,总要吐出点有价值的东西来换才是。”张冲咧嘴一笑,拔刀走来。
“我说,我说!”刀影霍霍,那人哭爹喊娘道:“我们几人都是张国……张纯的门客,小的叫葛民,是奉命来游说步陆孤部夺取宇文部的牧场的!”
“我就说,这牧场不见得肥沃,那步陆孤部放着偌大肥沃草原不去抢夺,却逮着宇文部欺负,原来是张纯从中作梗。”张冲冷笑道。
这牧场已在草原边缘,实在是个鸡肋,那张纯人在塞内,却一招不成还有后招,先买通马匪再驱逐宇文部,实在是个烦人的苍蝇。
“是,是,都是那张纯的主意,咱几个也是无奈行事。”葛民冷汗涔涔。
“无不无奈我不知,可是光凭这点你却活不了。”张冲说话间,刀架其脖子。
“不!不!小的还知道一事!”葛民大叫道。
“说!”
“那步陆孤部曾透露过一鲜卑公主的行踪给张纯,张纯派乌丸人扮作鲜卑人去劫杀,其实是另有所图!他想让那批假鲜卑兵将那公主劫持到塞内,自己再亲率部曲假意击退,最后将那鲜卑公主救下!”葛民为求活命,一骨碌全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