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后,檀健次的银色SUV闪着双跳灯停在小区门口。他摇下车窗,戴着顶歪歪扭扭的毛线帽,鼻尖冻得发红:“上车!本大厨要征用你的厨房了!”
后备箱打开时,我愣住了——除了塞满食材的保温箱,还有个印着火锅店LOGO的大纸袋。“怕新菜翻车,”他挠挠头,耳尖泛红,“先备着Plan B。”
车子驶进地下车库时,他突然发出夸张的惊叹:“这车位也太宽敞了!不像我那老小区,停车堪比考科目二!”等电梯时更是对着走廊的挑高天花板仰头张望,活像只好奇的猫。
打开家门的瞬间,他直接把鞋甩在玄关,拖鞋都没换就冲进客厅:“这落地窗!这采光!救命,我宣布这是我梦想中的房子!”“你又不是第1次来了,还用得着这样?”他瘫在沙发上,踢着脚朝我“每次来我都能被震惊好不好,快把特产呈上来,本鉴赏家要开始点评了。”
我被他的样子逗笑,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喜欢啊,请你住进来啊!”话一出口,血液瞬间涌上脸颊。我攥着行李箱拉杆的手紧了紧,在心里疯狂唾弃自己——明明发誓要保持淡定,怎么一面对他就像被抽走了理智。
檀健次歪着头,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我可没钱交房租。”他的语气带着惯常的玩笑,可这话却像根刺,扎得我心脏微微发疼。指尖无意识抠着行李箱贴纸。
厨房很快响起叮叮当当的声响。檀健次系着我新买的草莓围裙,颠勺的动作行云流水,锅里的肉块裹着浓稠的酱汁咕嘟冒泡。他不时回头朝我挑眉:“看好了,这可是檀式独门秘方。”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侧脸,我却盯着他后颈碎发下隐约的疤痕,那是上次吊威亚时受的伤。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像隔着无形的屏障,让我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再次化作掌心的冷汗。
红烧肉颤巍巍地卧在青瓷盘里,琥珀色的酱汁裹着油亮的肉皮,甜香混着八角的辛香在鼻腔炸开。檀健次擦着手从厨房探出头,围裙上还沾着几点酱汁:“快尝尝,咸淡要是不对我立刻补救!”
肉块入口即化的瞬间,我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这手艺可以开饭馆了!”我含糊不清地竖起大拇指,余光瞥见他眼睛亮得惊人,耳尖却悄悄泛起红晕。他别过脸去夹菜,筷子在碗里戳出细碎的声响:“也就比横店盒饭强点。”
收拾完厨房,落地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城市的霓虹透过纱帘在客厅投下细碎的光斑,檀健次瘫在沙发里,随手抽了张毛毯搭在腿上,活像只舒展开的猫。他讲起剧组趣事时眉飞色舞,说同组演员把盐当成糖加到咖啡里,结果苦得当场表演“五官移位”;又说起某次吊威亚设备突然卡顿,整个人倒挂在半空,吓得导演举着喇叭喊“保持表情管理”。
我被他模仿导演的腔调逗得直不起腰,笑出的眼泪沾湿了毛毯边缘。只说放炮时烟花突然放歪了,原本对准空地的炮筒斜斜指向猪圈。随着“咻”地一声巨响,火星子噼里啪啦全落进了猪棚,吓得几头大肥猪满圈乱窜,最后整个猪圈都炸开了锅,隔壁邻居还以为我们家在提前庆祝新年。
他闻言先是瞪大了眼睛,随后笑得整个人蜷进沙发,草莓围裙上的卡通图案跟着剧烈晃动,连声音都带着颤音:“所以最后是猪先过了年,还是你先过了年?下次我也要试试这种‘炸猪式’庆祝法!”他突然伸手过来,指尖擦过我脸颊,我浑身僵硬,却见他捻起根头发,晃了晃说:“沾到红烧肉了。”
空调的嗡鸣声混着他偶尔的轻笑,在寂静的客厅里流淌。我盯着他侧脸上跳动的光影,忽然觉得这样就好。能并肩坐着听他说话,看他眼角笑出的细纹,或许比莽撞的告白更珍贵。那些没说出口的喜欢,就藏在这一餐一饭、一来一往的对话里,像窗外永不熄灭的万家灯火,温柔又绵长。
我反应了一会儿,突然抄起身边的报纸朝檀健次打去,气道:“你还笑话我!”他眼疾手快抓过沙发角落的抱枕挡住,嬉皮笑脸地回嘴:“明明是你太可爱!”一来一往间,抱枕突然发出“嗤啦”一声脆响,我动作猛地僵住——成团的棉花像被惊动的雪,歪歪扭扭地从裂开的口子涌出来,在空中打了个旋,重重砸在我们脚边。
预想中偶像剧里纷飞的棉絮没出现,反倒是两坨沉甸甸的棉花瘫在地毯上,活像两只被压扁的胖兔子。檀健次举着“破相”的抱枕,睫毛上还沾着零星绒毛,突然“噗嗤”笑出声,弯腰时带得围裙上的草莓图案跟着乱颤:“这……这是棉花界的泥石流吧?”
我看着他笑出眼泪的模样,原本的窘迫也化作笑意。抓起一把棉花朝他扔过去,却被他灵巧躲开,棉花掠过他肩头,在落地窗前划出一道笨拙的弧线。暮色不知何时漫进客厅,将他眼底跳跃的光染成温柔的琥珀色,而散落的棉花上,还留着刚才打闹时残留的温度。
我俩对视一眼,他指着满地狼藉,眉毛挑成问号:“这怎么办呢?”我双手一摊,瞥了眼他围裙上沾着的棉花碎屑,没好气地说:“当然是打扫了,还能怎么办?总不能让棉花在这儿开疆扩土吧?”说着弯腰捡起掉在茶几底下的塑料袋,蹲在地上将棉花团往里塞,结果用力过猛,扬起的棉絮飘进鼻子,痒得我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檀健次蹲到我旁边,伸手帮忙把卡在沙发缝里的棉花抠出来,嘴里还念叨着:“早知道这抱枕这么脆皮,刚才就该手下留情。”他指尖捻着棉花的样子,倒像是在摆弄戏服上的线头。收拾完散落的棉花,我翻出针线盒,对着裂开的抱枕犯难。檀健次突然凑过来,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需要我这个‘横店缝补小能手’帮忙吗?毕竟给戏服打补丁是基本功。”
我把针递给他,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捏着细线,认真地穿针引线。夕阳的余晖透过纱帘,在他睫毛上镀了层金边,针脚歪歪扭扭却意外有种笨拙的可爱。“大功告成!”他举起缝好的抱枕,补丁处的线疙瘩活像歪嘴笑脸,“这算不算是咱们的联名款?”
我接过抱枕,指尖摩挲着歪歪扭扭的针脚和凸起的线疙瘩,这丑丑的补丁在暮色里显得格外显眼。他凑过来,脑袋几乎要挨着我的,眼睛亮晶晶地等着夸奖:“怎么样?是不是比原装的更有艺术感?”
我抬眼对上他带着期待的目光,客厅里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投在身后墙上,轮廓温柔又清晰。喉咙发紧,千言万语都堵在胸口,最后只是摇摇头,轻声说:“丑死了。”可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扬起,在他假装委屈的抱怨声里,突然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刻,定格在这个充满烟火气的、乱糟糟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