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取死之道

风扫杂林，孤鸦掠过。

墨色官靴踏入深厚的积雪，两位身着皂衣、腰挎佩刀的男子立于草屋旁，一瘦一胖。

二人身前是一名囚服壮汉，戴着木枷脚链，满脸鬓须，面色苍白。

这画面似曾相识？

苏白眉头轻皱，恍惚间已然知晓，自己穿越来到这名为“大乾”的王朝，成为江州安怀府山泉县的一位衙门小吏。

无品级，无俸禄，只跟在县尉身边混口饭吃。

此一行，是为将县内驻军所负责教授禁军武艺的“林大人”送去府衙，罪名乃是“勾结山匪”。

禁军教头、姓林、两位官差押送，这既视感未免也太强了……

苏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莫名感觉，自己似有取死之道？

他瞅了眼身旁的同伴，此人名唤张小虎，水桶腰酒坛肚，肥硕的脑袋上镶着一双黑漆漆的浓眉眼，正不怀好意地盯着林教头。

“他娘的，磨磨唧唧，打得甚么主意！”胖小虎张口便是一句国粹，“赶紧给爷滚进去！”

他一脚踹开草屋木门，用刀鞘狠狠戳向犯人的背部。

林教头却也不恼，配合着迈开脚步，钻进屋中坐下。

只于眼中露出些许轻蔑，用看将死之人的目光打量着两位官差，嘴角边隐隐露出一丝笑意。

苏白则揉了揉自己略微发痛的额头，努力回忆着此行经历。

他们刚刚出了县城，走的并非官道，而是在“林大人”的提议下，寻了一条通往府衙的近路：

“这里虽地处偏僻，但与山匪的窝点尚有四五十里的距离，平日多有行商来往，并无隐患。”

张小虎和当时的他都觉得这番说辞颇具道理，欣然采纳。

“糊涂啊！”

苏白心中暗骂了一句。

一个很有可能勾结山匪的要犯，告诉你这条路不会遇上贼匪。

这怎可信得？！

“……”

苏白默默转过身，确认了一番周围的状况。

天色渐暗，雪依旧下的紧。这附近不见人烟，唯有一片杂林，草屋孤立于荒坡之上。

是个打家劫道的好位置。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此处距离县城不算太远，仅仅半日的脚程。站在屋后，依稀还能看见县内的古寺高塔。

至于山匪盗贼，暂未有出没痕迹。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得小心为妙。

对苏白来说，此刻最缺的是信息和情报。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极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局面。

另外，也不排除这位“林大人”身受冤屈的可能，亦或是被人“逼上梁山”。

这种事在过去并不少见。

他一个教头，若是没有缘由，怎可能放着好端端的“编制”不干，去混绿林！

苏白收起思绪，迈入屋内，让张小虎去林子里拾些柴禾回来。

又从腰间取下水袋，递给这位“林大人”。

这既是试探，也是他的一丝善意。

看着那身破损不堪的囚服，领口中露出的鞭印与血迹，可以想象此人在狱中经历的是何种待遇。

“你小子倒是机灵。”林教头面露不屑，毫不掩饰自己的讥讽之意，“比那头蠢猪识时务。

“既如此，我倒也不会为难你。

“速速将这木枷撤去，便饶你一命。”

“此言差矣。”苏白微微一笑，“若是撤去木枷，非但我不能交代，林大人也未必能够脱身。

“自此向西不出十里便是官道，再行三十里才是山贼盘踞之地。路上有兵士们日夜巡逻，防的就是匪患入侵，你如何逃脱得了！”

“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问题。”林教头似乎毫不在意，“建议你赶紧照我的话来做。

“否则，只会给自己平添麻烦。”

“林大人真的与山匪有所勾连？”苏白装作惊讶的样子，“山泉县难得出一位禁军教头，地位、俸禄均属上流，这是何苦呢！”

“你问得太多了。”林教头冷笑一声，“知道的越多，小命就越难保。

“难不成，你也想跟我们上山？”

苏白摇了摇头，不再追问。

他知道，官道上的兵士主要是防备大股来袭的山匪，若是对方扮作行商，零散混入此地，却也难以分辨。

从刚刚的试探中，他基本确信，这位“林大人”十有八九是主动与山贼勾结在一起。

并且对方极有可能派人前来劫道。

他让张小虎去捡柴，一是为了便于探听林教头的底，二是为了提前侦查，防止被山贼打个措手不及。

可惜，那小胖子显然没有起到预警的作用——屋外已经传来一阵脚步声，不止一人。

苏白蹭的站起，左手压紧佩刀。

“劝你别动歪心思。”林教头露出戏谑的笑容，“快些把钥匙掏出来，免得他们误伤。

“这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徒，手上的人命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脾气躁得很。

“若是被他们捅上几刀，别说我没有提醒你。”

苏白没有理睬，换右手握住佩刀柄，缓缓走到门前，待屋外的脚步声靠近，猛的一脚，踹开木门。

嘭！

三位不速之客吓得连连后退，直窜出数十步。

苏白孤身走出草屋，单刀出鞘，大喝一声：

“来者何人！”

他面前是三位身着粗布麻衣的汉子。其中一位乃是独眼，一位瘦竹竿，还有一位体格壮硕、满脸横肉的莽汉。

独眼皱起眉头，瞅向苏白身后，见迟迟没有其他人迈出，方才露出笑脸：

“嘿！我道是中了埋伏，原来就这么一个。”

瘦竹竿也咧开嘴：

“兔崽子，可把爷爷给吓坏啦！”

莽汉依然紧绷着脸，摆出防御架势：“其他人呢？”

苏白不予理睬，只用余光偷偷瞅了一眼那片杂林。

张小虎那臭小子为何迟迟没有回来，捡柴禾捡到火星去了？

“不必担心。”林教头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这里就他一个。”

他顿了顿，又扯开嗓子：“小兄弟，我劝你还是放下刀，乖乖把我的木枷脚链打开。

“我会让弟兄们留你一条全尸。”

莽汉这才放松下来：“行，今儿个救人要紧，不做多余的事。

“小兄弟，别耽误时间。快快交出钥匙，再把脖子伸过来。

“我家婆娘还在寨子里等我咧！”

苏白往草地上啐了一口，右手紧握住略显沉重的佩刀，丝毫没有后退。

莽汉咧开嘴笑了，他眼神绕过苏白，望向合上的木门：“老林，你稍坐一会，我来会会这个不怕死的小家伙。”

“杀鸡焉用牛刀！”林教头也笑了，“不过是个连拳法都没入门的毛头小子，哪里是老石的对手。

“既然他自寻死路，倒不如让兄弟们练练手。”

“这感情好。”独眼接过话茬，“看他这小身板，怕是还不如头儿的婆娘能打，哈哈哈。”

四人隔着草屋木门聊起，俨然是没把这位官差放在眼里。

苏白倒也不恼，他双眼盯着三位山匪，看的却是识海中悄然展开的一张卷轴。

卷轴上大片空白，只在最左侧用墨水勾勒出几行小字：

【当前武学：养生拳；狐尾刀法】

【养生拳（未入门）：2/10】

【狐尾刀法（入门）：99/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