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院长？”她想起那个总是梳着一丝不苟背头的中年男人，
他的眼神锐利，举止沉稳，
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他曾经分管审计处长达三年之久。
“他怎么了？”她问道。
护士又凑近了些，雅晴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碘伏味道：
“上个月他收了医疗器械公司一大笔回扣，结果没让人家中标，钱也没退。”
她做了个数钱的手势，语气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听说那家公司背景硬得很，直接把他给举报了。现在证据确凿，怕是跑不掉了。”
停车场昏暗的灯光下，雅晴看到护士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雨越下越大，敲打在车顶的声音像极了那年她和何仁怀初遇时，
医学院图书馆外的暴雨声。
她的心中涌起一阵不安，思绪如潮水般翻涌。
“这样啊……”雅晴轻声应道，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行政楼的方向。
那里的某个会议室里，或许几天前何仁怀正和这位涉案的汪院长坐在一起。
她突然想起上个月何仁怀带回家的那套价值八千的精致男士套装，
说是医院发的福利，当时她也没多想，但现在……她的眉头微微皱起。
“嫂子？”护士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去值班室休息一下？”
雅晴摇摇头，勉强笑道：“没事，可能是雨天有点闷。”
她看了看表，已经快到深夜了，“我得回去了，改天聊。”
护士点点头，撑开伞走进雨中。
雅晴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突然想起这是心外科的小张护士，
去年还来家里吃过饭，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
车窗缓缓升起，将雨水和嘈杂都隔绝在外，
却隔不断脑海中翻涌的思绪——汪院长的落马，
会不会牵扯出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她的丈夫，又在这个漩涡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她回到家已经凌晨一点了，但屋子里却显得格外安静。
林雅晴坐在沙发上，双手紧紧抱着膝盖，眼神空洞地盯着窗外的夜色。
她满脑子都是汪院长的事情，那些纷繁复杂的思绪像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
汪院长在医学院担任副院长的时候，排名其实比较靠后。
在副院长中，除了常务副院长之外，还有三名资历更老的院长排在他前面。
他当时只分管工青妇与图书馆，这些部门相对边缘，权力有限。
然而，后来不知道他使用了什么手段，
在院里领导分工调整时，
他竟然把组织人事处、后勤基建处、财务处以及审计处这些关键部门都划归自己分管。
这一举动在医学院内部引发了不小的震动，也让很多人对他刮目相看。
雅晴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地好像回到了去年三月中旬。
当时，她所在的审计处只有5个人，一正一副两名处长，一名科长，还有两名普通工作人员。
雅晴从二十九岁就担任科长，已经干了整整5年，是审计处的骨干力量。
那天阳光正好，审计处的玻璃窗将光线切割成规整的几何形状，落在她办公桌的审计报告上。
电话机突然响起，是汪院长亲自打来的。
“小林啊，省里的内审培训会议，你准备一下，代表学院去做典型发言。”
汪院长的声音温和中带着不容置疑。
雅晴当时握着话筒的手微微发抖。
审计处五个人里，有正副处长，却偏偏点名她这个科长去？
她记得自己紧张得连声道谢，挂掉电话后才发现后背已经湿了一片。
那天的会议在省城一家高档酒店的会议室里举行，会场布置得庄重而典雅。
来自全省各高校的内审人员齐聚一堂，气氛热烈而紧张。
她穿着新买的藏青色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挽起。
发言稿改了七遍，连标点符号都反复推敲。
当她站在讲台上时，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但当她抬头看到台下汪院长鼓励的目光时，突然就镇定下来了。
雅晴站在台上，深吸一口气，开始了她的发言。
她声音清晰，条理分明，将审计处的工作经验娓娓道来。
“...我们医学院通过建立'三审联动'机制，实现了审计监督全覆盖...”
她的声音清亮有力，PPT上的数据图表精准而直观。
整个会场鸦雀无声，连翻动纸张的窸窣声都消失了。
发言结束后，省审计厅的李厅长主动走过来握住她的手。
那双手温暖干燥，掌心的茧子磨得她指尖发痒。
“小同志，讲得很好。”李厅长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
“你们这套做法很有创新性，要继续坚持。
审计工作是守护国有资产的重要防线，你们一定会大有作为的！”
合影时，汪院长特意把她安排在第一排，就站在李厅长旁边。
合影后，汪院长拍着她肩膀说的话：“小林啊，好好干，我看好你。
那天晚上回到酒店，她才发现自己的脚已经被高跟鞋磨出了水泡，
但心里却像灌了蜜一样甜。
林雅晴刚换下正装，套上一件米色针织衫，
柔软的毛线贴在皮肤上，带来一丝温暖。
她正准备给自己泡一杯热茶，手机就响了起来。
屏幕上“汪院长”三个字让她动作一顿，手指微微僵硬。
“小林啊，别去吃自助了。”
汪院长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带着不容拒绝的亲切，
“帝豪大酒店，308包厢，几个兄弟院校的领导都想认识认识你。”
雅晴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有些为难地说：“院长，我……我可能……”
“别推辞了，”汪院长打断她，声音压低了几分，
“教育厅梁厅长也在，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挂断电话，雅晴望着镜中的自己。
镜里的女人眉头微蹙，嘴唇因为紧张而抿成一条直线。
她的脸上没有化妆，素颜的她显得格外清秀，
淡淡的眉毛下是一双明亮的眼睛，眼神中带着一丝迷茫。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涂上口红，
又将领口的褶皱抚平，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一些。
主打粤菜的帝豪大酒店的包厢金碧辉煌，
水晶吊灯将每个人的面容都照得格外清晰。
圆桌旁已经坐了七个人，汪院长正热情地向她招手。
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清蒸东星斑散发着淡淡的海鲜香气，
黑椒牛柳在盘中油亮诱人，旁边还有一道翡翠虾仁，
虾仁晶莹剔透，搭配翠绿的蔬菜，显得格外清爽。
另外，还为每人上了一份价值388元的佛跳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