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内顿时寂静，众人屏息凝神，生怕错过接下来的交锋。
绍风侯老夫人继续道：“再者，公主享受着太平盛世的安宁，却对保家卫国的将士如此轻视，实在令人寒心。”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大长公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无言以对。
她眼角的皱纹都在微微抽搐。她死死盯着那幅画，仿佛要用目光在上面烧出个洞来。
堂内一时寂静，连茶盏轻碰的声响都显得格外清晰。众人屏息凝神，生怕惊动了正在气头上的大长公主。
“呵。”大长公主冷笑一声，她那双布满褶皱的手微微发抖，显然是动了真怒。“一个不懂画的人，在这里大放厥词，真是可笑至极。”
她的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最后狠狠钉在惠太妃身上。那眼神里的威胁意味，就连隔着老远的丫鬟都感受得一清二楚。
惠太妃心头一跳，暗道这老太婆又在发什么疯。得罪她的分明是绍风侯老夫人，怎么倒把气撒在自己头上？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精心打理的发髻，强压下心中的不快。
“长公主何必这么快就走？”惠太妃挤出一丝笑容，声音里带着刻意的温和，“茶还没喝完呢。”
大长公主却不领情，反而大步走到惠太妃身边，弯下腰凑到她耳边。“今日之内，带着那幅画来我府上。”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否则......”后面的话没说完，但威胁之意已经再明显不过。
说完，她拉起一旁坐立不安的华阳郡主，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她的步伐虽然不快，却自有一股威严，裙摆在身后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秦少柔见状，连忙起身跟上。她是跟着华阳郡主过来的，不好独自留下，更何况她今天刚丢了大脸，早就想找借口离开了。
几个大长公主的心腹面面相觑，犹豫片刻后也纷纷告辞。她们走时都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惠太妃的脸色，生怕得罪了这位位高权重的太妃。
偌大的厅堂一下子空了许多，留下的人中，韩太傅的孙女韩含雪最为引人注目。她对方才的剑拔弩张似乎毫无察觉，专注地看着墙上的画作，纤细的手指不时指向某处，嘴里还低声呢喃着什么。
惠太妃看着她的背影，不禁有些羡慕这种无忧无虑的年纪。她托着下巴，心里烦闷不已。这些画确实价值不菲，每一幅都是难得的珍品。若是送去了，那老太婆肯定不会还回来，可若不送......
她想起大长公主在朝中的势力，不由得叹了口气。那老太婆最是记仇，若是不依她，指不定又要在背后使什么绊子。
正当她为难时，秦总管快步走了进来，躬身行礼：“太妃，柳小姐邀请诸位移步国公府赏画，说她和柳先生随时恭候。”
“我要去！”韩含雪立刻转过身，眼睛亮晶晶的，完全顾不上淑女形象。她一向仰慕柳绿枫的画作，这种机会自然不愿错过。
其他夫人们听说能见到柳绿枫，也都纷纷表示要去。她们互相交换着眼神，脸上都带着掩饰不住的期待。
惠太妃心里的烦闷更甚了。今天本是她设宴，结果现在倒好，全变成了去国公府做客。皇上和文武百官都去了那边，这些夫人们也要去，这让她的脸面往哪搁？
偏偏她还不能发作，因为是柳婉婉主动邀请的。若是拒绝，反倒显得她小气。想到这里，惠太妃只得强压下心中的不快：“备马车吧。”
坐在马车上，惠太妃忽然醒悟过来。这该不会是中了柳婉婉的计吧？今天到底是谁在宴请宾客？几幅画就让局势完全逆转，这丫头果然不简单。
马车缓缓前行，车轮碾过青石板路面发出规律的声响。惠太妃望着车窗外飞快掠过的景色，越想越气。但已经带着这么多夫人出发，总不能半路返回。她暗暗咬牙，若是到了国公府，柳婉婉敢对她不敬，就算当着皇帝的面，她也要让那丫头好看。
然而到了国公府，出乎意料的是，柳婉婉亲自出来迎接。她一身淡青色的裙装，衬得人更显清丽脱俗。
“太妃小心台阶，让我扶您。”柳婉婉笑盈盈地伸出手，那姿态说不出的恭敬。
惠太妃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客气。少女的笑容明媚动人，让人很难生出气来。
转念一想，自己位分在这摆着，她敬重自己也是应该的。想到这里，惠太妃的心情稍霁，挺直腰板接受了搀扶。她一身紫红配狐裘，雍容华贵地迈步进了府。
身后的夫人们看着这一幕，不由得交头接耳起来。有人说柳婉婉太会做人，有人说惠太妃气度不凡，更有人在打听柳绿枫的画作。
柳婉婉似乎对身后的议论充耳不闻，专注地搀扶着惠太妃。她的手稳稳地扶着太妃的胳膊，步伐不疾不徐，恰到好处地配合着对方的节奏。
国公府的庭院里，梅花正开得烂漫。花瓣随风飘落，在地上铺就一层淡粉色的地毯。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清香，与府中处处可见的字画相得益彰。
惠太妃看着眼前的景象，不得不承认，这里确实比她的府邸更适合赏画。想到这里，她心中的那点不快也渐渐消散了。
柳婉婉搀扶着惠太妃步入正厅。她的裙摆轻轻摇曳，每一步都走得从容不迫。
厅内气氛庄重，沉香袅袅，皇帝端坐上首，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惠太妃一进入大厅，便看到自己的儿子正陪在一位青衣男子身边说话。那男子面如冠玉，气质出尘，不是别人，正是柳绿枫。
“参见太妃娘娘。”包括皇帝在内的众人纷纷起身见礼。有人低声惊叹，更多的人眼中闪过好奇的光芒。
这场面让惠太妃心中暗喜，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平日里虽然也常受命妇们敬重，但前朝重臣如此礼遇还是头一遭。她连忙摆手让众人免礼，在下人的引导下坐上了主位。
“太妃娘娘请上座。”一旁的宫女轻声道，为惠太妃斟了一杯香茗。
茶香四溢，柳婉婉也在角落处落座，她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她能感受到周围投来的目光，有羡慕的，有探究的，更有揣测的。这种感觉并不陌生，自从回京以来，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注视。
“这幅《云州春韵》真是绝妙。”有大臣忍不住赞叹，“笔触细腻，意境深远，当真是难得一见的佳作。”
“确实如此。”另一位大臣附和道，“尤其是这水墨的运用，将云州水乡的灵秀之气完全展现出来了。”
柳绿枫不动声色地来到柳婉婉身边，低声道：“有时候，最好的攻击就是捧杀。师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