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记得墨儿在战场上时写给她的那些信,每次提到婚事都是一口回绝。信纸上的字迹刚劲有力,仿佛能看到他皱着眉头写信时的模样。那时候她总是忍不住叹气,以为这个儿子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可这一回来,就说要娶柳婉婉。
“柳婉婉...”惠太妃低声念叨着这个名字,眉头不自觉地蹙起。虽说是个弃妇,但听说秦东阳并未碰过她,倒也算得上是完璧之身。只是这婚事来得太突然,让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这倒也还算说得过去。”惠太妃轻声自语,语气里带着几分勉强。
她迈步走进新房,裙摆轻拂过门槛,刘嬷嬷紧随其后。满屋子的红绸布映入眼帘,每一件新置办的家具上都系着同心结,就连那扇屏风都像披着红纱一般,中间打了个大大的同心结。
“这是要娶媳妇还是要嫁女儿?”惠太妃忍不住嘀咕,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悦。她伸手摸了摸桌上的红绸,触手细腻,一看就知道是上等货色。
新房里烧着地龙,暖意融融。空气中飘散着沉香的气息,让人心神安宁。粉红似霞的纱帘飘落,轻纱飘荡,崭新的织花锦被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床上,绣工精细,一看就价值不菲。
所有的家具都是新置办的,用料考究,做工精细,一点不比她院子里的差。那张紫檀雕花的妆台上摆着一套精致的首饰,惠太妃随手拿起一支金钗,在灯下细细打量。
“呵。”惠太妃冷笑一声,“前些日子还说我铺张浪费,原来是要给他们俩准备这些。”她将金钗重重放回妆台,发出清脆的响声。
刘嬷嬷见状,连忙上前轻声劝慰:“太妃娘娘息怒,王爷也是一片孝心。”
“孝心?”惠太妃转身看向刘嬷嬷,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哀家不喜欢柳婉婉,他还不是违逆哀家的心意要娶柳婉婉。”
“太妃娘娘这心思,怕是人尽皆知。”刘嬷嬷笑着说,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
“可她倒是会做人,三天两头给哀家送柳绿枫的画。”惠太妃走到窗边,望着院子里的梅花树,眉头紧锁。那些画确实精美,每一幅都是难得的珍品,可越是如此,她心里越不是滋味。
“这不是好事吗?”刘嬷嬷小心翼翼地问。
“好事?”惠太妃凤眸一瞪,声音陡然提高,“她这是在给自己铺路呢!送了这么多礼,哀家还怎么管教她?”
刘嬷嬷见太妃动怒,连忙低头说道:“太妃多虑了,新妇进门站规矩是天经地义的事,她送多少礼都改变不了这个道理。”
“你说得对。”惠太妃点点头,语气稍缓,“规矩就是规矩,送再多礼也得守。”
她又环视了一圈新房,目光在每一处细节上停留。那些红绸布、同心结、新置办的家具,无一不在彰显着这场婚事的重要性。这让她心里更加不安。
“对了,”惠太妃突然说道,“去给哀家换个紫檀的贵妃榻,现在那张不舒服。”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任性。
“好。”刘嬷嬷应着,心里暗笑。太妃这是吃醋了,连自己的贵妃榻都要换新的。
走出新房,惠太妃突然停下脚步。夜风吹来,带着几分凉意,她裹了裹披风,转头问道:“刘嬷嬷,你说墨儿会不会早就喜欢柳婉婉?”
这个念头在她心里盘旋许久了。光看这婚事的规格就知道不简单,哪像是随便娶个妻子的样子?聘礼比当年皇帝娶皇后时还要丰厚,连她这个当娘的都觉得太过了。
“若真是如此,那不是更好?”刘嬷嬷小心地说,“至少是王爷心尖上的人。”
“这才是最糟的!”惠太妃愁眉不展,语气里带着几分焦虑,“如果她是墨儿放在心尖上的人,进门后还不得事事护着她?哀家这个婆母的威严往哪搁?”
刘嬷嬷见太妃心事重重,连忙安慰道:“太妃别想太多,柳婉婉若真是王爷心上人,当初王爷又怎会眼睁睁看着她嫁给秦东阳?”
惠太妃闻言一愣,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可她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蹊跷,就像是一团解不开的乱麻。
夜色渐深,院子里的灯笼依旧摇曳,将新房的影子投在地上,显得格外庄重。惠太妃站在台阶上,望着那些影子出神。她想起墨儿小时候,每次闯祸后都会躲在她的裙摆后面,可现在,这个儿子已经长大了,要娶妻成家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惠太妃轻声感叹,声音里带着几分惆怅。
刘嬷嬷在一旁默默陪着,没有说话。她知道,太妃这是舍不得王爷了。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现在要娶妻成家,心里难免不舍。
惠太妃又在新房门口站了许久,直到夜风渐凉,才转身离去。她的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孤单,仿佛一夜之间就老了几岁。
刘嬷嬷看着太妃的背影,心中暗叹。她知道,从今以后,王府里怕是要热闹起来了。只是这热闹,究竟是好是坏,还要看那位新进门的柳婉婉了。
回到碧云苑,惠太妃坐在软榻上发呆。
“娘娘,用膳的时辰到了。”贴身宫女小声提醒。
惠太妃摆了摆手:“不用了,我没胃口。”她揉了揉太阳穴,眼底闪过一丝疲惫,“去把玉雪叫来。”
不多时,玉雪匆匆而至,见惠太妃面色不佳,忙跪下请安:“娘娘。”
“起来吧。”惠太妃示意她坐下,“将军府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玉雪垂眸道:“回娘娘,将军府今日一早就开始张罗明日的婚事了。张家送了不少嫁妆过去,听说比当年柳小姐的嫁妆还要丰厚。”
惠太妃冷笑一声:“柳婉婉那点嫁妆,也值得一提?”
“可是...”玉雪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直说。”
“奴婢听说,端夫人今日一整天都把自己关在院子里,谁也不见。”玉雪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惠太妃的表情,“将军去了几次,都被拦在门外。”
惠太妃眉头微皱:“这个端昭,倒是会闹脾气。”
“娘娘,您说将军这第三次大婚...”
“住口!”惠太妃厉声打断,“这是圣上的旨意,由不得任何人置喙。”
玉雪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言。
此时的将军府内,秦东阳独自坐在书房中,望着案上的婚书发呆。明日就是他第三次大婚的日子,可他心里却没有丝毫喜悦。
管家在门外轻声禀报:“将军,张家派人送来了新夫人的画像。”
“放着吧。”秦东阳揉了揉眉心。
管家将画像放在案头,悄然退下。
秦东阳展开画像,张清如的容貌跃然纸上。她生得清秀温婉,眉目如画,却远不及柳婉婉的倾城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