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请神入城】

“刘乡君!”

一入这县令府邸内院,便见一个老者笑脸迎来。

刘牧拱手,道:

“傅县君。”

“这是望河黄家黄勇,任渡口亭长一职,于乡中,颇有威望。”

“其人,勇武有力,可与数人角力而不落于下风!”

黄勇抬手,却以武人之礼抱拳。

傅县君神情微妙的瞥了一眼黄勇,正要点头示意,可犹豫片刻,竟是拱手还礼。

县君姓傅。

傅家于王都中,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内之人多在朝中任职,而这符县傅家,算是分支。

几人寒暄,进屋落座,却已有美酒佳肴设下,且有身姿曼妙的侍女于屋中歌舞。

刘牧、黄勇落座,而其余人却只得站于二人身后,与府中其余家奴小厮般候着。

谈酒,谈佳肴,谈美人。

黄勇有些紧促于谈正事,却是时不时张望四周。

刘牧倒似是忘了来意,接连几杯酒水下肚,已是乐呵呵的随着奏乐的节奏拍掌,相当快活。

而一轮酒席过后,主座上的傅县君抬手,却是将诸多歌姬舞女挥退,其乐融融的氛围,安静下来。

“乡君做了那般大事,竟也敢赴宴,颇有胆识。”

傅县君抬手,将一个锦盒置于木案上,“但此事,乡君合该给我一个解释。”

“如今大旱,各地颗粒无收,流民四窜。”

谈及正事,刘牧没了早先喝酒听曲时的作态,但也是顾左右而言他,“乡中收拢数千流民,纵使其旁有渡口,有盐泉生意,却也难以养下这般多的人口。”

“……”

县君身旁,有部曲皱眉,这与献人有何干系?

把那百人献出,少了百张嘴吃饭,岂不是好事?

“数千……”

可县君却是念叨着,目光微妙,“瞧着这望河乡,都快赶得上我这县城了!”

旁的,部曲轻声提醒,“哪有,县君咱们这县城足足得有数万……”

可话到一半,却被县君瞪了一眼,有些不知所以。

这县城人口颇多,数万人是明摆着的事儿。

怎的,在县君口中,那数千人就跟这县里头数万人一样了。

“允了!”

县君沉声,“这百人,谁出都可以!”

“既然你们望河乡不愿出这百人,那你们便去别处,半月之内,将这百个名额给我填上。”

“否则,大王怪罪下来,便是尔等之责!”

见到县君应允下来,刘牧脸色不变,拱手示意,“定不让县君为难。”

便似是早就知道,此事能成。

这事儿,本就不难。

人,说到底,若是一年前,国泰民安之时,想找这百人,却不是一件易事。

可如今……

便是不去各乡里抢人,直接挂个招牌,用粮食买这百个童男童女,都大有人上门,卖儿卖女,且还得是心甘情愿的,以为是赚了的。

这事儿是小事,刘牧此行的主要目的,却不在此。

“不过这乡里头,粮食却是有些不够了。”

刘牧开口,“早先我等赶路,路遇从王都而来的运粮车马,有官兵护卫,说是救济粮。”

“如今,望河乡外聚集着诸多流民,乡中粮食怕是不够收拢他们。”

“正巧这救济粮下来了,不若让我带回乡中,也好……”

县君瞪大眼眸,呵斥道:

“刘牧,你莫要得寸进尺!”

“那童男童女一事,我已应允,你若吃饱喝足,便早些回你的望河乡吧!”

“那救济粮,是城中大户早前借出救急,如今却需得把账还上了!”

刘牧无奈,便只得道:

“可我听闻,那流民群中,长出了些刺头儿,开始有意聚众,已有几伙人聚了千人,若是合流,却要上万!”

“如此,那我只好让乡中乡民往这符县来避难了。”

“毕竟那望河乡中,连个高耸的城墙都无有,怕是经不起聚众而起的流民冲关。”

县君一愣,抬眼望向身旁部曲。

“哪有这回事?”

那部曲硬着脖子,“我怎未曾听闻?”

“你怎未曾听闻?好笑,这位壮士,却不知自大旱以来,你……出过这安乐窝吗?”

刘牧望着这人,大笑,“县君,你呢,你有出过这城中吗,怕是连外城都未曾去过吧?”

两人皆是不吭声。

氛围,沉默下来。

童男童女?可以。

要粮?不行!

“说来……”

县君轻声开口,那因年迈而长满老人斑的脸庞上,浮现出思索,随口一探,“那私运铁料一事,却是你们望河乡传出,还把事儿捅到王庭的文武百官面前。”

“那符关亭守军校尉将你们望河乡围了,却什么都查不到,反而来我符县查,又去江安县、南广县……”

“国中六城之地翻了个底朝天,竟是一无所获,如今想来,尔等于这大旱之际,四处招揽流民一事……”

言此,其目光却是紧盯着其身后所站着的几人。

县君未曾看向刘牧,便是一早就知这官面上的人,这表面功夫该有如何周到。

可这一探,他却瞧出了端倪。

刘牧背后站着的几人,那神情竟是要当场暴起!

“尔,尔等!”

那扑面而来的恶意,却让县君大惊,慌忙起身,那枯瘦的手掌紧握着旁边部曲的手臂,“尔等竟如此胆大包天!”

那部曲虽是蠢笨,但好歹是能为亲卫之人,也是瞧得出这凶狠的恶意,也是高呼,“来人!”

瞬间,外头早已候着的诸多护院却是拿着棍棒进屋,那长棍两两交叉,却好似一堵木架子般,直接围住了几人。

不过,其身旁的壮汉却未曾真的暴起,却是那刘牧抬手阻止,只是目光警惕的看着他们。

“刘乡君……”

县君紧盯着他,“此事,当真与尔等有关?”

那眼中,却隐含喜意。

没想到胡乱一诈,竟诈出了一窝反贼!

这可是大功!

刘牧却是很平静,抬手在那木案上倒了杯酒水,一饮而尽。

“县君,自大旱后,没出过这县城。”

他开口问询,“那不知县君可曾离开过蜀国,去见识外头的天地?”

如此作态,反而是让那县君眼中的喜意止住,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自是当然,我如今垂垂老矣,腿脚不便。”

“可早年也曾游历四方,以腿脚仗量蜀国国土,以双眼环视周边列国。”

“意在为国立功,开疆拓土。”

刘牧又问,“却不知县君觉着,这蜀国是泱泱大国,还是孱孱小国?”

“……”

县君不敢作答,那眼中的疑惑更甚,瞧着那已然被木棍围聚的几人,“尔等究竟意欲何为?”

刘牧起身,拱手回道:

“便是想请县君将城中土地庙中神像撤出,请我望河土地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