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冯春跟张小五已经快骑到长征食堂时，天光已经大亮。
“今天早晨就走了？”
“可不是嘛！全运会预选赛，早晨就走了，说是坐火车去四川。在成都打完预选赛接着就得回国家队集训，说是下半年还有比赛……”
张小五一边骑车，一边慨叹。
“国家队这名字是响，可是也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原来她在燕京队累成那样，好歹一个月还能回来几天，现在可好，一集训就要去什么福建，这么远，也不知道多久能回来一次。”
冯春沉默不语。
前世他记得很清楚，柳希所在的燕京队在预选赛一路势如破竹，只可惜最后在全运会的决赛上输给了部队女排。
俩人一路骑着车聊着天，等到了后院，各自停好车，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早晨点完名，冯春和小顾依旧在王恨美的安排下各司其职，从十点开始忙忙碌碌，直到两点钟，餐厅里才逐渐没了人影。
冯春擦擦汗，如今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忙碌的时候就难免头上出汗，不过他们还算好的，后厨里以张小五为首的面案师傅面对着几个热锅，那才叫一个酸爽。
好容易到两点半，最后一桌客人离开，王恨美果断过去关了门，大伙七手八脚的收拾桌面，准备一会儿开饭。
正忙碌的时候，忽然前面有人敲门。
冯春扭头一看，是个西装革履的青年，还戴着一副墨镜。
只不过西装里面松散的领口和歪歪扭扭的领带说明，这并不是一个体面人。
他凑过去，隔着门解释道，“同志，食堂已经结餐了，用餐只能下午了。”
那人闻言歪头挑挑眉，又用力拍了拍玻璃。
从后厨走出来的小顾一看，走过去给他开了门。
“冯春你不认识，这是高昌志，咱们食堂的……平常不怎么来。”
那确实不怎么来，冯春都干了多久了，听了无数次点名不到，愣是今天才看到正主。
高昌志进了门，一把薅下墨镜，瞪着大眼看着一旁的小顾。
“你说他叫什么？”
“冯春啊。”
他一脸震惊的扭头看着冯春。
此时冯春已经认出他来，正要说话，谁知对面的西装青年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师父！收了徒儿吧！”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瞬间震惊了所有人。
本来大家正闹哄哄地准备吃饭，李大头已经拿着大勺准备盛菜了，看到眼前的景象，直接愣在原地。
所有人都跟上了定身咒一样。
“啪！”
不知道谁的筷子掉在了地上，大家才缓过神来。
冯春也被高昌志忽然下跪搞懵了。
他一把拽起高昌志，把他按在一旁的条凳上。
“我认得你。”
“是嘛？”高昌志瞬间得意起来。
“嗯……”
冯春面色平静，“十二月三号，颐和园北面，你跟张伟因为一个女的茬架，各自带了三个人，对吧？”
“对对对！”
高昌志一脸敬服，“哎呀，师父您这记忆力真是冠绝天下啊！一定是最上乘的武功吧？”
当时高昌志跟对面两伙人在一片野湖上，本来大家都是拍婆子，所以全程卖嘴，顶多推搡几下。
没想到从旁边蹿过来一个大高个，一下子撂倒四个，剩下几个人见状，都以为他是对面的人，伸手都要打，可偏偏被他全都放倒。
那人身上虽然也挨了不少拳，可偏偏就跟不怕疼一样，直到把所有人打得都害怕了，才停手。
当时高昌志还不认识冯春，被他几拳打得七荤八素。
对面的张伟明显是认识冯春，上来就直接躺下，然后哭着喊着叫冯春“爷爷”，最后居然受的伤最轻。
打那一次之后，高昌志彻底记住了冯春的名字。
随后的两个月，他陆续听到不少人谈起冯春这个名字，这才发现，这个冯春竟然是把海淀这一片的痞子都揍了个遍。
偏偏他跟这些人也没什么矛盾，只是单纯的过去打一架，打倒了就走。
在痞子的江湖里，挨了打，如果报警、找帮手，那就丢人丢大了，但是凭自己的身手，想在冯春这里找场子，恐怕也难。
这可是在5v5的局面里1v10的存在。
正因为冯春平等地殴打每一个人，只要击倒就停手，也不打关键部位，所以竟然没跟什么人结怨，哪怕张伟那样的，见了他也只是灰溜溜的走掉。
时间一长，圆明园附近的混混听到这名字都远远地绕开。
所有人说起他，连台词都一样：“那可是冯春啊，输了不丢人。”
如今这样一尊痞界的传奇就在眼前，高昌志必须考虑这是不是此生唯一的机会。
“哥——不是，师父！您就收了我吧！我跟您学上三招两式也行啊！”
冯春拿起抹布擦了擦旁边的桌子，“吃饭了。”
“哦哦！我给您盛饭！”
高昌志蹦起来，过去抢了李大头的大勺，直接给冯春的铝饭盒里盛到冒尖，又捡过两个馒头，恭恭敬敬地推到他面前。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高昌志这是闹得哪一出。
冯春自然是不可能答应。
在他看来，自己来长征食堂上班这些日子，积累的素材已经差不多了，跟这个明显是二世祖的家伙扯上关系实在没有必要。
看到冯春对自己不假辞色，高昌志也不以为意，他自顾自地打了一份儿饭，坐在冯春旁边陪着吃起来。
等吃完饭，他又抢过冯春的餐具，跑到后厨专门给他洗了干净。
王恨美跟小顾在一旁看着这荒唐的一幕，小声嘀咕着，“这个二少爷今天是不是脑子搭错筋了？”
高昌志却不在意这些，他伸手掏出一包中华，敲出两支，先敬到冯春的面前。
“师父，您抽烟！”
“我从不抽烟。”
“好嘞！那打今儿起，我也不抽了！”
高昌志转头找到陆广发，直接扔过去，“老陆，给兄弟们散烟。”
陆广发默默接过中华，塞进兜里，看着眼热的李大头，转而掏出自己的八达岭，给周围的人散了一圈。
一个下午，虽然冯春一直对高昌志爱答不理，这家伙依旧腆着脸凑乎在他旁边。
五点钟，冯春下了班，冷脸告诉高昌志不要跟来，他才怏怏的站在门口兴叹。
正叹息着，高昌志忽然发现冯春骑着车子跑到了燕京大学西南门的门口，跟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戴着眼镜的文化人交换起信件。
俩人旁边还站着一个半长头发的中年人，仨人似乎相谈甚欢。
高昌志，走几步凑近了看，忽然发现其中一个人他认识。
他忍不住擦擦眼睛，再次确认。
“那不是李拓吗？大作家！怎么跟师父认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