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出去了,叫下一位进来。”
“谢谢徐老师。”
李川带着沉默离开,叫下一位学徒进去,徐墨用修复咒轻松驱散了其体内的咒力污染,应该是被别的学徒下了定身咒造成的。
看着徐墨治疗学徒的伤势,陈星竹托着下巴,琢磨道:
“老板,方才那小李子情绪不对,感觉不单单是担忧破关太快的问题,还藏着点别的什么!”
治愈结束,徐墨收起咒法,让这位学徒出去叫下一位进来。
趁此空隙,他看了眼自家咒灵,微微一笑,又摇了摇头。
近距离之下,凭借着他的观心咒层次,自然觉察出李川的情绪不太对,但......即便这学徒真有些自己的小秘密,他当下也顾不过来,懒得节外生枝。
再加上作为下位咒师,谨慎才是第一位,若是李川真有秘密,尽量远离才是首要的。
况且,他的底线虽然很灵活,但也还是有点底线的......
接下来的时间,他依次治愈着众学徒的伤势。
以他三关圆满的实力,即便是不精通修复咒,治愈起学徒造成的伤势来也是轻轻松松。
咒术学院每三年招收一届学徒,上一届学徒已经修持咒法近三年,皆破入了第一关,完全可以用修复咒自行治疗伤势,无非是耗时一些。
但他们更注重自己的小隐私,只有极少数伤势过重时才会来医务室寻求治疗。
即便如此,对练课第一天受伤的学徒数量最多,徐墨一直忙活到中午,江离也是如此,两人一整个上午都十分繁忙,顾不上交谈,直到中午才略有空闲。
此时,江离的两位密友林雪瑶,苏若晞带来了两份快餐。
徐墨也是时隔一个多月,再度吃到了一顿用咒术界食材烹饪的补餐。
白色塑料餐盒上正中放着一份飘着热气的淡红米饭,是咒术界特有的植株红玉米的米粒烹饪而成,口味清甜,能够回复咒力。
除此之外便是用异兽肉炖煮的土豆炖肉,以及一份青草沙拉,沙拉里的青草也是来源于一类异兽。
这种异兽形如碧绿人参,头长绿叶,爱扎根在咒力充沛的土壤中,只露出头顶绿叶,不爱移动且生性温顺,头顶的绿叶可以定期收割作为食材。
这类‘走路草’,据说在咒术界被广泛繁殖饲养,俗世没有这个条件,只有靠近‘门’的土地适宜其生存,沙拉的原料想必就是来源于此。
午休时,总算没了学徒,徐墨坐在靠窗座位上,掰开筷子,首先夹了口红玉米饭。
刚蒸熟的米粒粒粒分明,落在舌尖只需轻轻一咬,就有股清甜溢出,咽下之后,更是化作一股极为纯净的咒力,被运转的咒法轻易炼化。
再吃了口异常清爽的青草沙拉,徐墨向前看了一眼。
披着白袍的江离此时正侧身坐着,跟两位密友随意交谈中,白色西服裤下是一双擦的能照出人影的焦茶色圆头皮鞋。
坐在医用床边,且坐得极为端正的女咒师被称呼为‘瑶瑶’,想必便是名为林雪瑶的女咒师。
看上去大概二十岁不到,穿着黑色遮踝长裙,披着驼色羊绒大衣,肤色近乎雪白,乌发如瀑,眉眼清秀似画,气质倒有些类似于徐墨在雾盐城所见的古典仕女,回话时也是相当一本正经。
另一外随意斜靠在医用床上的‘苏若晞’则要随性许多,染着渐变粉的短发紧贴耳侧,穿着宽松的粉嫩衬衫和黑色阔腿裤。
睫毛浓密,五官精致,此时正对着小镜子添补口红,整体更偏向于俗世流行的时尚美。
徐墨微微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虽然这两位都未披着黑袍,但皆是三关圆满的咒术师,且都是血脉家族的血脉咒师。
据他所知,血脉家族可以自行授咒,是以三关圆满的血脉咒师不在少数,但再往上,便需要论资排辈,根据家族贡献,选择性授咒,想必是为了保持家族凝聚力和活力。
彼此之间已经打过招呼,徐墨便也没有插足到人家三人之间的对话中去,而是专心品味自己的午餐。
随着一口软烂味足的异兽肉下肚,又被功能强大的胃部飞快消化吸收,他顿感全身温热,原本潜伏的血气被激发出了活性,自动开始滋养起四肢百骸,筋骨皮膜。
原来卖异兽肉的岳咒师说其可以固本培元并不是夸张,若是未激发出血气的武者多次服用,怕是能轻易的激发出血气。
即便是对于他来说,也是相当有用,迈入燃命灯的时间兴许还能再提前一两天。
‘不过,之前也吃过异兽肉,作用好像也没这么明显,难道说是品种问题?’
徐墨专心干饭,旁边的三人倒是聊的火热,或者说是两人,因为江离极少开口,只是看枫树或哲学书,再加上喝啤酒。
“看我新做的美甲,不错吧。”
收起小镜子细口红,苏若晞支起上半身,凑近了,向两人展示自己的十指,指甲盖被描绘成了淡红色,艳丽中又略显高雅,显然调色很精致。
“又换了新的?我觉得你不做美甲时手指更好看。”觉得苏若晞身上的香味过重,林雪瑶起身再往旁边坐了一点点,坐下时双手自后把裙子捋顺,端端正正坐下,似掌宽的腰身十分挺直。
“唉呀,都什么年代了,瑶瑶你怎么还那么死板,美甲就跟男人一样,不多试试,你怎么知道哪个更好?”
“不用了,敬谢不敏,勤换伤身。”
“切,没趣。况且,咱们可是咒术师,就美甲这小玩意能伤什么身,医生,咱们的江医生,你从专业的角度看是不是没事,对吧,一个修复咒就能解决的事,离儿,要不要给你染一个......对了,我是不是得咨询下徐咒师的意见?”
“苏若晞。”
“唉呀瑶瑶你不要叫人家大名好嘛,我又没说什么也没问什么,突然一声大名,我还以为我小妈提鸡毛掸子来打我来了呢,怪吓人的......”
不用接话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徐墨把最后一点土豆炖肉拌到米饭中,将其全部扫入口中吃的干干净净,顿时又别有一番滋味,这肉真香,方才听说最近肉价降了?要不要去囤点?
不过,旁听着这三人的聊天,他竟有几分亲切感,仿佛回到了无比遥远的上一辈子,但随即便是违和感,血脉家族的人皆是如此活泼、悠哉吗?跟之前所见的咒术师截然不同。
至少陆咒师是三句不离第二咒......
岳咒师也是十足的卷王,姜咒师日常面无表情喜怒不形于色。
江离看着打闹的两人,嘴角自然地流露出温柔的笑容:
“苏咒师,林咒师,你们的上课时间快到了。”
“这才几点,江医生真冷淡真无情真护短,这就想把人家打发走了.....”
“苏·若·晞。”
“瑶瑶不要咬着牙念人家的名字好嘛,我这不是天性好奇嘛,就连我美小妈跟我那丑爹的完全不可能的爱情故事我都敢打听,天性好奇抑制不住。”
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苏若晞眼神暧昧的冲着徐墨挑了挑眉:
“本来想着今天跟瑶瑶过来帮下忙的,没想到某人动作挺快,竟然捷足先登了,那我们这俩败犬只能退下了,唉......”
再瞄到林雪瑶那面无表情的脸庞:
“徐咒师,再会了,再不走某人就该打人了,啧,人家既没有跟你抢男人又没有抢女人的......行行,我闭嘴,省省你的定身咒。”
边将苏若晞拽出去,林雪瑶边礼数周全的微微颔首:
“徐咒师,再会。”
“苏咒师,林咒师,再会。”徐墨起身回以点头,将这两人目送出门。
“瑶瑶别拉别拉,我会自己走,这衣服可是限量版老贵了。哎呀,人家就是好奇嘛,毕竟三个月了诶,具体是什么情况,我就不信你就一点不好奇。”
“不好奇,我是很注重边界感的人。”
“人?我看你上辈子就是只忠犬,所以口封才这么紧,也才这么老实。”
“闭嘴,死雀鸟!”
“哇忠犬呲牙了,虎牙看着好锋利好可怕!”
......
直到听到交谈声和脚步声逐渐远去不见,陈星竹才又飘了出来,先是偷感十足的瞄了一眼江离,才凑到徐墨耳边,以百思不得其解的语气悄声道:
“老板,这一只艳丽麻雀,一只犬系黑猫,再加上一啤酒医生,她们是怎么能相处成密友的?这不合理啊。”
天知道。
徐墨松了口气,总算觉得耳根子清静起来了。
两人走后,熟悉的宁静再次回到了医务室,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过窗棱,窗外枫树正烧着最后一茬火苗,两三片红叶打着旋儿,惊起枝头麻雀扑棱棱振翅,抖落几声清亮的啁啾。
清扫桌面后,徐墨享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
江离抿了一口啤酒,望向枝头的那只雀鸟,想到某人:“抱歉,苏咒师有点叽喳,这种叽喳有时候会让人觉得有点烦恼,但有时候却也让人感觉是在活着。”
“确实。”徐墨看了一眼她:
“不过,我并没有觉得吵,只是有点不适应。”
这类直率完全不收敛情绪,不藏着掖着的咒术师,他还是第一次见,许是跟天性有关,也可能跟修持的咒法有关。
江离点了点头,放下啤酒罐,专心看起哲学书,徐墨也趁机闭目修持咒法,耳边响起轻柔的,书页翻动的沙沙声,一切都很自然,又很日常。
随着日光逐渐西斜,到了下午,受伤的学徒陆续到来,徐墨与江离再次忙碌了起来。
持修复咒,治愈学徒的外伤,驱除学徒体内的咒力污染......
不知不觉间夕阳藏入云端,深蓝色的渐变天幕中,天际肆意泼洒着赤金交错的火烧云,伴随着寒鸦落在梢头,微凉的晚风也从窗口拂进。
这时候徐墨目送最后一位学徒离开医务室,眼神中带着疑惑:
“往年的话,受伤的学徒有这么多吗?”
起码他初上对练课的时候,虽然也有受伤的,但人数并不多,因为学徒之间对练切磋都相当克制,生怕用力过猛伤到对方或是被对方伤到。
毕竟,十三四岁的少年少女,之前又是在俗世长大,性格平和良善的还是占据绝大多数。
“也许,聪明的学徒已经猜出来了,冬季的考核有很大的好处,所以才对对练课异常上心吧。”江离双手叠十,伸了个懒腰后,递过去一罐啤酒。
“给我的?”
“嗯,今日的谢礼,不喝啤酒的话,咖啡?或者是其他的谢礼?徐咒师想要什么?”
她直视向他,此时此刻,磅礴的霞光从窗口闯入,将整个医务室淹没,连带着人的脸庞也不可避免的被染上红霞。
“啤酒就行,谢谢。”徐墨伸手接过啤酒,轻抿了一口,清爽与苦涩在舌尖交替回荡,似还有一缕柠檬的香水味。
我的我的,我的呢?陈星竹贴在他身后,蕾丝小腿蹬着带有蝴蝶结的黑色小皮鞋,催促般的踢着徐墨小腿后侧。
你想喝自己去要,徐墨给了自家咒灵一个眼神,陈星竹同样眉目传话好好的人怎么还护食。
徐墨不理会径直喝着啤酒,陈星竹气急顶着河豚充气脸就上手去抢,徐墨无奈给她喝了一口,结果咒灵公主又嫌难喝的呸呸呸。
徐墨心说你还真当酒好喝,喝酒喝酒,喝得不是酒,而是饮下某种心绪。
重点也是,酒不在酒,而在于人,在何时何地,与谁喝。
“徐咒师,关于学徒冬季考核的事......”江离看了一眼这边,又望向被夕阳染红的云霞:“也许,苏咒师,林咒师知道些内幕消息。”
注意到江离的视线,陈星竹这一社恐宅咒灵嗖的一下渗入徐墨的身体躲了起来,徐墨怔了一下,摇摇头:
“我其实并不感兴趣。”
他猜是江离旁听到了他跟李川的对话,所以才提起这个话题,作为血脉咒师的苏若晞跟林雪瑶,大概率是知道些内幕,若是学徒提前准备,兴许很有用。
可徐墨对李川并不感兴趣,上午的那番话已然是极限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确实是天性薄情的性子,虽说天性薄情不等于无情无义,但能让他真用情并放在心上的事物属实真不多。
再者,中位咒师都要借由学徒去谋划的事情,徐墨可不想掺和进去。
江离嗯了一声,微笑着将视线落在哲学书上,徐墨也继续喝着他的啤酒,直至最后一缕霞光被暮色彻底吞没......
接下来的日子里,随着对练课的持续进行,两人每天都是这样的生活节奏。
徐墨白天在医务室治疗学徒,顺带蹭上一顿学院提供的补餐,这也是医务室在繁忙时间的福利。
晚上则继续在徐府后庭院习练沧浪真功,消化掉吃下的异兽肉去积蓄血气打磨皮膜,偶尔还会抽出时间习练下十字军剑。
频繁且专注的使用修复咒,让他的修复咒水平从堪堪入门也向着精通层次逐步迈进中。
......
......
这晚,徐墨只穿着一条短裤,照例在徐府后庭院站着叠浪桩。
雨丝若银线穿檐而下,将水池打皱,让假山朦胧,徐墨边消化进食的异兽肉,边感受着风雨扑面。
“燃命灯,便先要用血气打磨皮膜,使得自身不漏,如此血气才能在内外压下神似烈火,焚烧大药,让其融入己身......这是一场及时雨。”
他可以感觉到血气由血流生出,宛若气流一般升至皮膜表面,此时全身上下近乎被一片暖热所笼罩,雨水洒落的寒意被隔绝在外。
“哪处还有漏,哪处还有遗漏!”
足足站到四更声响,徐墨依旧架着桩势,一瓶气血丹眼瞅着见了底,却依旧未能找到漏点,好像漏处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可他并没有急躁,默持观心咒,心绪保持着平稳,只一遍遍驾御着血气,寻找着最后一处未能打磨圆满的地方。
雨势转大,伴随着呜呜劲风,几乎将他吞没,徐墨长长的呼吸着,全身上下皆一片血红之色,雨水刚打落在身上就又受热蒸腾而起。
他借助雨势,内查全身,随着五更声响,他心中微憾,正准备收势起身时,却忽地一怔,似是觉察到了异常。
“指尖,竟是指尖?!”
徐墨眼含诧异,心中既喜又惊。
灯下黑,真是灯下黑,没想到沧浪真功最常磨练的双掌上竟然还有一处漏处,位于指尖与指甲盖链接之处,极难察觉到。
“还有最后一枚气血丹!”
这下徐墨毫不犹豫的服下最后一枚气血丹,感受到腹部热气蒸腾时,他呼吸一变,演练起沧浪真功的杀招来,若论淬炼掌部,杀招的效果最好。
这时候他也心生明悟,自己终究是闭门苦练,对杀招的练习并不算多,是以才有了这一漏处。
“呼!”
“吸!”
雨大难持,随着天边泛明,雨势也将歇,徐墨呼吸沉重且灼热,宛若在凛冬时节一般,他一口浊气吐出,好似烟雾蒸腾。
他只觉体内的血气真的变成了烈焰一般,从暖热变得滚烫,在体内熊熊燃烧。
砰!
觉察到此变化之后,徐墨随手一掌击空,竟就打出了一声炸响。
“这便是燃命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