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戏幕骤起

蒋依依满足地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粥渍沾在眼尾，像不小心坠落的星子。

她歪着头打了个轻嗝，唇角还挂着米粒，浑然不觉自己此刻的模样有多憨态可掬。

溪风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玄铁护腕碰撞着陶碗边缘，发出清越的声响。

他刚要收拾碗勺，阁主临行前的叮嘱突然如惊雷在耳畔炸响。

“对了，依依，你家住哪里？”刻意放缓的语调里藏着试探，却见她的笑容瞬间凝固。

溪风察觉到气氛不对，连忙补充解释：“阁主嘱咐我，等你醒来即刻送你走，我定会护送你安全返家。”

话音落下，屋内陷入一片死寂。

当听到要被护送离开，蒋依依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她垂眸盯着裙摆，指尖无意识地抠进缠枝莲刺绣，月牙形的指甲印深深陷进锦缎，泄露了内心的慌乱。

那些追杀的寒光、飞溅的血珠在她脑海中不断闪回，超雄王爷的阴影如同附骨之疽。

“呃……溪风，其实……”

她强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声音飘忽得像被风吹散的柳絮，“我家里离这里挺远的，而且山路崎岖，还有猛兽出没，我怕说了你也不一定能找到。”

绞着袖口的手指微微发白，眼神里写满不安，大脑正疯狂运转着拖延的借口。

溪风的眉头皱成锐利的剑，暗卫统领的直觉告诉他事情绝不简单。

可看着她颤抖的睫毛、强装镇定的模样，又想起暗卫营里那些害怕训练的小崽子，心中竟泛起一丝不忍。

空气中的沉默愈发沉重，就在这时，蒋依依突然哼起古怪的曲调：“我们都有一个家，名字叫中国……”

陌生的旋律惊得溪风浑身一震，仿佛听到来自异域的咒语。

他无奈地摇头，嘴角却泛起苦笑。

这个女子总是这般出其不意，聪明狡黠得让人又气又笑。

换作旁人，这样的举动或许会让溪风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甚至怀疑对方的精神状况。

可面对蒋依依，他却觉得莫名可爱。

那些不合常理的行为，反而让她在他心中愈发鲜活，像一束光照进了他冰冷的暗卫生涯。

见糊弄不过去，蒋依依干脆破釜沉舟，开启了她的“表演”。

睫毛颤动如蝶翼，指尖悬在眼下似停未停，营造出欲哭无泪的效果。

“溪风...”尾音拖得颤巍巍，像断了线的风筝飘向墙角的阴影。

她突然别过脸，乌发扫过烛火，墙上摇晃的碎影宛如她颠沛流离的命途。

“其实我根本没有家。”

此言一出，溪风的护腕重重磕在令牌上，清脆的声响划破寂静。

只见蒋依依猛地抬手捂住嘴，肩膀抖得如同秋风中的枯叶。

指缝间却偷偷露出半只泛红的眼睛，眼底翻涌的哀伤浓得化不开，仿佛真的承载了一生的苦难。

“我是蛮夷逃荒来的流民...”

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节捏着锦帕的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布料撕裂，“三岁那年被亲生父母扔在破庙，浑身爬满蛆虫...”

说到“蛆虫”二字时，故意将声音卡在喉间，呕出一声带着哭腔的干呕，身体剧烈抽搐着，仿佛又回到那个被遗弃的寒夜。

“后来，隔壁村的二姥爷的三姑妈的大舅子的奶奶，见我可怜领养了我。”

语速越来越快，像是要将所有悲惨倾倒而出，“可灾荒说来就来...”

突然攥住溪风的袖口，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灼烧着他的皮肤，“我眼睁睁看着阿婆饿死，她临终前还把最后半块野菜饼塞进我嘴里...”

话音未落，踉跄着后退，撞得身后屏风上的墨竹图簌簌作响。

“逃荒路上遇到王爷...”

她双目圆睁，满脸惊恐，“他贪图我的美貌，要抓我去做通房丫鬟！我宁死不屈，跳进冰河躲了三天三夜，上岸时指甲都冻掉了！”

说着猛地撩起衣袖，露出光滑的小臂却丝毫不觉破绽，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

突然跪坐在地，仰头望着虚空，眼神中迸发出近乎虔诚的光：“他权势滔天，我根本无力反抗...”

说到此处，声音突然哽咽，“但就在我绝望之际，阁主大人出现了！他挥剑的样子...就像天上的战神！”

烛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将悲戚与崇敬的神情勾勒得栩栩如生，活脱脱一场扣人心弦的独角戏。

溪风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夸张到有些滑稽的“哭泣”表情，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

“呃……依依，你……你这是在演戏吗?”他小心翼翼地问，语气里满是疑惑与无奈。

“呜呜……溪风大哥，你不相信我吗?我说的都是真的呀！”

蒋依依却继续强撑着表演，哭诉求信。

望着她焦急又坚定的眼神，溪风心中疑虑与不忍交织。

最终轻轻叹了口气，说出那句：“依依，我相信你。”

这一刻，蒋依依愣住了。

本以为要费一番周折，却没想到如此轻易就获得信任。

这份意外的信任，让她心中暗自窃喜，又隐隐泛起一丝愧疚，仿佛有一股暖流悄然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