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酒香也怕巷子深?

那四名丙等武人逃窜时,总归是没有忘记自己的兄弟。

五人一路不敢停歇,商队三日的脚程,两天不到便奔走而至,身下的马匹都跑得口吐白沫,显然活不成了。

“启禀知县,门外徐家兄弟求见。”

“徐家?他们应当还在路上才对吧?”贺柏章站在一棵真柏前细细打理着,“传他们进来。”

“是。”

很快,门房再次打开,风尘仆仆的五人跪在了堂内的双宫丝毯上。

贺柏章的神色中闪过一丝不悦,又转过头去修剪起真柏:“跪着干甚,大伙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坐。”

看似客气的请求,却没人敢照做,徐家兄弟依旧跪在地上,像是听从发落的犯人,大气都不敢喘。

过半晌,修剪的活计接近尾声,他才不急不缓地开口:“货呢?”

“启禀大人,货......货没了。”

贺柏章拿着剪子的手,难以察觉地一顿,而后轻声细语地问话:“那你们五人,怎么回来了?”

“报告大人,我们非是遇到歹人截货,是......是路上撞见了巡风使。”

巡风二字一出,知县手中的剪子猝然一拧,掐在新芽上的刃口连着主枝一同绞下。

这柏树,徐家兄弟还没去牛家时就在了。

枝丫落在地上,他们倏地磕起头来。

“大人,不是我们办事不利!实在是......是牛金!对!就是牛金,为了一颗火髓晶对巡风使出言不逊!”

“我们回来不是为了自己的命啊,大人!我们也是为了把消息传给大人!”

“我们兄弟五人,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徐家兄弟完全没有了武人的尊严,不住地为自己辩解。

贺柏章只是将地上的枝丫捡起,有些可惜:“看来我的年纪也大了,手没有之前灵巧。”

“你们这么怕我做什么,我可像那食人的老虎?”

此言一出,叫人如何敢答话?堂内骤然一寂。

贺柏章呵呵一笑:“遇上巡风使,算不得过错,你们可有透露身份啊?”

“大人!绝对没有啊!就是把小人当场打杀了也不敢透露一字。”地上的五人顿时冷汗直流。

“那不就好了嘛,牛家私运禁品,那是牛家的事,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这东西终究是没送回来。给你们个将功补过的差事,可好啊?”

“任凭大人差遣!万死不辞!”他们像是抓到了跟救命稻草迫不及待应下,生怕贺柏章下一秒就反悔。

“好,那就辛苦你们再回去一趟,一个牛家倒了,自然有另一个牛家站起来,到时可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贺柏章亲自把他们送出了知县府,看着五道身影消失后,便吩咐道:“城里姓徐的那一户,下个月荡妖,让他们去吧。”

“另外,青田乡的人都撤回来了吗?”

“大人,都撤回来了。”

“那就把饵料都撒出去吧,铺匀点,酒香也怕巷子深嘛。”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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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中为昏迷的姜峰把脉。

姜凡坐在一旁,擦拭着父亲的身体。

一周前,自己也是这样躺在床上被照顾着。

如今的情况却是好得多。

牛家抄斩,先前质押出去的田地还了回来。

袁罗还从他们的资产中支了一大笔,给姜凡补贴家用。当然,理由非常正当,这可是投资青田乡的第一间武馆!

片刻,雍文放下了把脉的手:

“姜郎,令尊的状况已经平稳不少,只是伤神太重,自身养神恐难苏醒,还需要一味药草。只是......”

“只是什么?钱我有,大夫放心。”

雍文叹了口气:“非重金可求,而是有价无市啊。”

“汲灵草,并非人药,而是兽材。寻常人伤神不至如此,药便于人无益,妖兽却可以啃食它,以筑灵智。”

“加上产量极少,恐怕重金也求之不得......”

“哪里有?形状如何?我去采。”

姜凡直接打断了雍文,神情坚定。

“此药难得,需机缘才能寻到,在下想要告知也无从说起,或许妖兽可为向导。”

常人采不得的药,武人可采。姜凡眼中燃起了希望。

刚送雍文出门,袁罗又来拜访,身后跟着几人。

这两日,哪怕姜家置宅镇郊,访客仍然络绎不绝。

“凡儿,武德司的批文下来了。武馆开始正式动工,就在武德司对面,乡镇中心最热闹的位置。”

“这两天多亏袁伯伯劳心费力......”

“诶,客气的话莫要讲,这也是青田乡一大幸事,放眼承乾,又有哪个武馆愿意落地乡野的。”

传武令一旦生效,确定了传武地点,便是选定了跟脚,从此不再更改。

每当有人设立武馆,必定与当地各方打好商量,尽可能多为自己获取利益。

一个门派的发展,凭乡镇匮乏的资源,很难撑起。

也只有姜凡凭着赤子之心才做出如此决断,反倒是袁罗承了情。

不过,姜凡自信,父亲的安排本就如此。

姜峰的目光很短,志向也很小,他从未想过做什么开宗立派的祖师,只是想安安稳稳度过一生而已。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世道如此,普通人想要安稳一生,也必须全力以赴。

“眼下武馆虽未开张,收徒却是可以的,你看......”

袁罗老脸一红,他明白乡镇上的资源就这么多,换成其他武馆,甚至不够资格进门。

但这些资助却是他能凑出的所有了,有些人情需要还。

姜凡当然知道。

所谓资助也是利益交换,收了钱,总归是要领人家入门。

“当然,虽然武馆未开张,先收开门弟子也是好的。”

袁罗大喜过望,招来躲在人群后的小糯米团:“丫丫,还不来见过师父。”

丫丫虽然腼腆,但是也极为听话,走上前给姜凡奉茶。

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着姜凡,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气质内敛而不沉闷,相貌俊俏得让丫丫不能久视。

只是对视一下,她就小脸通红地撇过眼睛。

姜凡微笑着,接住小丫头递过头顶的茶盏,揉了揉她的脑袋:“那今天我就代父收徒,丫丫,以后喊我师兄就好。”

软软糯糯的稚气中,带着些孩童的羞涩:“师......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