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日落,微风染腥。

衙役们见到令牌,也不再为难,简单记录了一下事情经过,再向周边摊贩求证了一番,便放二人离开了。

姜凡到家以后,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反胃。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鲜血的温热,刺鼻的腥味,都让姜凡的身体产生强烈的不适。

“儿子,武道之路就是这般残酷,现在想回头也不可能了。”姜峰拍了拍正在干呕的姜凡。

“我知道。”姜凡擦了擦嘴角,倔强地回应。

“好小子!是我的儿,有种!”姜峰比了个大拇指,转身走进房门。

不多时,便抱着一个落灰的长匣走出。

他吹了吹灰尘,打开匣子。

霎时间,一股煞气冲出,似有大凶之物出世,引得姜凡侧目。

然而,里面只是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柄长刀。

“老伙计,好久不见了。”姜峰手握刀柄,取出长刀,细细端详,像是与好友叙旧。

斜阳映射之下,姜峰苍白的须发被染成金色,斑驳的长刀也在此刻熠熠生辉。

在姜凡眼中,父亲的身上笼罩着一股悲怆的意味。

“爹......”

“没事。”姜峰回头向儿子露出一个坦然的微笑。

对于牛家的警告,姜峰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既然自己选择了为儿子传武,那么势必要迎来牛家的报复。

更甚者,牛家会在三日内废了姜凡,让他一辈子做不成武人,这样便可以让传武的资格作废,运作一番,他们照样可以得到传武令。

可惜,他们还是小看了从尸山血海中冲出的杀胚。

姜峰不会坐以待毙,他已经下定决心,彻底解决这场闹剧。

正是父子相看无言时,一个宽厚的声音传来。

“姜老弟,何事值得如此动怒,拿出了这柄封刀啊。”

“袁伯伯。”姜凡似乎看到了救星,向来人迎去。

“诶,凡儿几日不见又壮了。”袁罗宠溺地捏了捏姜凡的脸蛋。

“乡长大人。”姜峰躬身作揖。

十多年前,姜峰归乡时,便是袁罗安顿好了父子二人,小院和田产都是他为姜峰保下的。

“若军士未能守孝便将家产充公,岂不寒了天下人的心。”

姜峰一辈子都记得袁罗的恩情。

“袁伯伯,我入武道了。”

“嗯!不愧是我家凡儿,15岁入武道,天赋卓绝!”袁罗摸了摸姜凡的脑袋夸赞,又语重心长地对姜峰说道:

“姜老弟啊,身为人父,不该如此急躁。作为武人更不可有失德行,凡事皆有转机。”

袁罗暗中点醒姜峰,武德司对新晋武人的要求严苛,不止是身入武道这般简单。

更会考察品性德行如何,哪怕三亲六眷中有案底在册都会失去资格。

姜凡入武之事这么快就被知晓,就说明武德司中一定有牛家的眼线,此时更是不能轻举妄动。

“乡长教训得是。”姜峰像是个听训的学生,毕恭毕敬。

“凡儿,你先进屋,袁伯伯和你爹谈一谈事。”

“好。”姜凡答应下来,乖乖回到屋里。

见房门掩上,二人才正式进入话题。

“今天的事我都听衙役们说了。一次就派六七个来截人,牛家越来越过分了。”

“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这次不能拿到,以后断不可能得到,当然要拼。”姜峰已经认清了现实,不再自欺欺人。

袁罗一愣,转而有些欣慰。

牛家盯上这传武令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对姜峰这乙等武人的身份有些忌惮,还不敢如此明目张胆。

可随着他们资产壮大,实力也越发强大,已经可以威胁到姜家的安危了。

姜峰作为父亲一再忍让,不想让儿子卷入其中,甚至多次拒绝了袁罗的合作提议,现在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他终于承认,两家绝无和解的可能。

“既然如此,姜老弟,我也不再废话。”袁罗将计划和盘托出。

“五日后,牛家有一批货,是承乾禁品,大概会有四五个丙等武人护卫,到时只要能拦下他们,便可以将牛家一网打尽。”

“只怕到时不止有四五个丙等武人。”

袁罗有些意外:“五个丙等武人已经是乡镇商贾护卫的上限了,再多一个丙等都要被武德司问罪的。”

“如果再短雇一个乙等武人呢?”

“怎么可能!哪怕禁品也不过一些原料,乙等佣金的十分之一都赚不到。”乙等二字让袁罗失了态。

“凡儿前两天被妖兽重伤了,是牛家掳他出城,刻意留了条命给我看的。”

“我答应了他们十日后交换传武令,反而是凡儿下定决心要反抗到底。”姜峰笑了笑,是在自嘲。

“这小子也争气,已经入了武道,武人令马上就到了,三日后,牛家再无可能拿到传武令。”

“所以他们才在今天动手截人?”

“是。那帮人里我留了一条舌头才晓得,牛家雇了一个乙等武人,两日后就到。”

又是一阵寂静。

“无妨,我也是乙等,牛家请的那人不一定能奈我何。儿子我要保,牛家也必须扳倒!”姜峰豪迈发言。

可袁罗知道,姜峰曾经是乙等没错,现在却是旧疾缠身,血气枯败,如今恐怕只是勉强维持在乙等。

对上丙等还好说,破船还有三千钉,以一敌五虽然吃力,却也能以巧取胜。但若是遇到同为乙等者,哪怕是下位,也几乎没有胜算。

“没想到,短短半月,事态便发展至此。”袁罗一声哀叹,从袖口中取出一枚丹药。

“这是血气丹,姜老弟,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说罢,拍了拍姜峰的肩膀,便离开了。

姜峰作揖恭送,直至袁罗的身影消失在落日下,阴影吞没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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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账!我踏马让你警告!没让你动手!”牛蒙怒盛,抄起手边的杯盏就朝着牛力砸去。

哗嚓。

华丽的杯盏碎成无数残片迸裂开来,在牛力的脸上划开几道血口。

他浑身颤抖地磕头,把地磕得咚咚作响,灯台上的烛火都震得摇曳起来。

“属下知错,属下知错,老爷饶了我这一回吧......”

牛蒙居高临下,审视求饶的牛力,阴沉的表情在跳跃的烛光下更显恐怖。

“拖下去,剁碎了喂狗。”

看厌了脚下的蠢货,他摆了摆手,像是随手处理一件垃圾般,处决了牛力的性命。

“不要!不要!老爷饶命啊!老爷......”

很快,牛力撕心裂肺的惨叫就消散于风中,一切恢复平静,又好像无事发生,只是那风中多了一丝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