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战俘
- 黄昏血族,闪电战与旧神
- 青影幻灼
- 4239字
- 2025-06-28 10:56:36
“喂,我们这里死人了!”
旁边人的吼声吵醒了迷迷糊糊的范迪。
呕吐物、排泄物、汗臭……这些难以忍受的混合臭味扎进鼻子里,加速了他意识的清醒。
“咳……我没死吗?”
范迪第一反应是摸在了自己腹部,那里一点也不疼,而且没有伤口。
之前让他疼得要命,最终失血过多的致命伤,竟然消失了!
范迪清醒了一些,睁开眼,看向周遭,随即一愣。
一节铁盒子一样的昏暗火车车厢内,像沙丁鱼罐头一样挤满了欧洲人,可能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而他正躺在车厢的铁皮地面上,身边还躺着几个人,像并排摆放的汤勺。
周围更多的人蹲坐着,还有不少人站在远处的通气孔附近,或靠在车厢壁上。
我这是在哪?
范迪迷茫了片刻,随即感觉到脑海中多了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范·迪亚斯,隆恩王国边缘城市的一名刚成年的青年,迫于生活压力,前来参军。
刚学会怎么开枪,就被发了把栓动步枪扔上了前线。
在跟随连队的作战中,被敌人俘虏,由火车押送到敌人腹地。
我穿越了?
转生到了一个战俘身上?
这里好像不是我熟悉的那个地球?
范迪刚明白大概怎么回事,就听见之前吵醒他的那个大嗓门继续喊道:
“喂,我们这里面死人了,你们没有听到吗?”
这节货车车厢是全封闭的,只有四角的车檐下有四个通气孔,大嗓门正扒着其中一个通气孔,让自己的声音传播的尽可能远一些。
“噢。”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一声淡漠的回应。
死人?哪里有死人?
范迪双手用力,让自己坐了起来,这时他注意到自己和周围的战俘身上大多穿着破破烂烂的平民衣服,并没有穿军服。
从记忆中得知,他们在被俘虏的时候,就被布莱梅士兵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搜刮干净了,包括他们的军服和军靴。
坐起来后,他看到正前方的人群中空出了一小块儿地方,那里躺着一具死尸。
车厢里光线不好,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尸体那又青又白的脚底。
噢,原来真的有死人啊,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死人是说我呢。
范迪松了口气,这也是他连忙坐起来的原因,怕被当成尸体处理了。
“嘿,你是不是不睡了?”
他刚坐起来,就听见后面传来一个声音:“那让我也躺一会儿吧。”
车厢内的空间有限,战俘达成了某种默契,轮流站着、坐着或躺下休息。这是为数不多还能看出他们是军人的地方。
范迪正好也想仔细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就把睡觉的位置让出来,靠在一旁的钢铁车壁上。
范·迪亚斯,是这具身体原本的名字,而他穿越前的名字叫范迪。
可能是因为名字有相似的地方,他才会穿越到这具身体之上?
比起用范(van)这个名字,他还是觉得自己继续叫范迪更加顺口。
他刚靠在车壁上,就听见“咔”的一声响。
沉重的车门被缓缓打开,光线涌进昏暗的车厢,刺得他忍不住眯上了眼。
戴着钢盔穿着灰色军服的布莱梅士兵,正端着冲锋枪,出现在门口。
他们那黑漆漆的枪口对着里面,时刻警惕着可能出现的反抗。
车厢里这些已经被卸除武装的战俘,即使串通好一起发难,也绝无可能突破全自动武器交叉火力的扫射。
但眼下他们明显多虑了,这些战俘大多垂着头,看不出一丝反抗的意愿。
外面又出现了两个抬着担架的士兵,他们大步迈进来,将车厢地面上的尸体像快递货件一样扔在担架上,又昂着头大步迈出去了。
尸体被担架抬走后,车门被砰得一下关上,仿佛从来没有打开过。
外面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这是士兵在用电线、长钉和其他铁路边上的废料将车门厢搭钩扣牢。
到达目的地之前,没有活人能下车。
黑暗被再次封印在这逼仄的车厢里,人们沉闷地呆在原地,压抑着等待他们未知的命运。
范迪整理了一下原身的记忆,这个死掉的士兵在刚被抓上列车的时候伤势还不算很重,只是被子弹擦伤了。但布莱梅士兵没给他治疗,于是他伤口感染,没能挺过这一劫。
远处有“咣当咣当”的声音传来,而且越来越大,那是周围的列车正在经过。
这辆运送战俘的列车正在给别的列车让道,毕竟不可能有一条铁路专门用来向后方运送战俘。
这也导致了这辆列车行驶非常缓慢,甚至经常在各个铁路调车场,一停就是大半天。
“喂,把钢盔拿来。”
一个战俘喊了一声。
随即从角落里,人们互相传递着,将一个钢盔送到了他手里。
战俘扭过身,对着车壁,尿在了钢盔里,然后举着满满当当的钢盔,从四角车檐下的通气孔,把里面的“货”倒了出去。
战俘们在这样尽可能地维持车厢内的卫生,但即使如此,车厢里还是有一股排泄物的气味。这一部分原因是他们大解也得用这个钢盔。
这仅剩的一个隆恩王国士兵的钢盔也是布莱梅士兵故意留给他们的,这无疑是一种侮辱。
范迪观察了一会儿,感觉想从列车上逃走不太现实。
难道要真的作为战俘被运送到后方吗?
根据记忆,军官类的俘虏会被集中关押在俘虏营,从他们身上拷问情报。
之后他们可能会被继续关押,可能作为交换的战俘放回去,也可能被家人赎回去。
毕竟不少军官本身都是贵族子弟。
而像范迪他们这节车厢的大头兵,大概率会被送到后方的工业城市,作为俘虏劳工,被极限压榨劳动力,无休止地生产各种物品来供给前线。
而且根据刚刚布莱梅士兵的装备来判断,这里的科技水平大概在地球的二十世纪上叶到中叶之间的水平,如果换算成地球的这个阶段,并且还正在发生战争……那俘虏劳工的死亡率恐怕会非常高。
想到这里,范迪的心里不禁有些烦躁。
可恶啊,难道真要被当作俘虏劳工,无偿给敌人工作,随时会因一点小错被敌人打死?
战时的俘虏劳工可能还不如古代的奴隶呢!
那些后方失去至亲的人,无法去前线杀死仇人,就会把怨气狠狠地报复到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战俘身上。
深吸一口气,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本来都要死了,现在获得了再活一次的机会,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人只要活着,就没有什么改变不了的。
他又研究了一下,发现自己眼前闪过了一个半透明的数据面板。
【职业:无】
【生命力:5】
【集中力:5】
【耐力:6】
【力量:5】
【灵巧:5】
【智力:5】
【信仰:4】
【感应:7】
【技能:无】
【异常状态:营养不良(体能类属性实际表现略微下降)】
范迪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面板就是他身为穿越者异于常人的地方了。
整体属性围绕着5点上下波动,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成年男子的平均属性应该就是5点。
耐力高很好理解,过去的士兵更需要耐力。感应就不太清楚了,可能和他身为穿越者有关。
至于信仰比较低嘛,看来原本的范·迪亚斯不是很虔诚嘛……
范迪完全没有思考是不是自己的问题,比如平时啥也不信,遇到困难了就什么都信一点。
既然有属性,那该怎么升级?
他试图在心里去叫系统,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似乎这只是一个能显示他数值的面板。
此刻在列车上,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敢做太多的尝试。
而且这个【职业:无】也很奇怪,原身的职业明明是士兵,被俘虏了也不该是“无”的,难道这个职业不是常规的职业,和超凡职业有关?
从记忆里得知,这个世界有不少关于魔法师的传说,尤其是在类似中世纪的时候,宫廷法师更是频繁出现在世人眼前。
还有一些会特殊呼吸法的骑士,其中的强大者,更是能浑身冒着光芒,一剑将城墙斩出个缺口。
也就是从这里,范迪才彻底判断出,这里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地球。
但无论是魔法师和骑士,原身没有亲眼见过,在机关枪问世之后,这些超凡者就很少出现在世人眼前了。
过了一会儿,可能是到饭点了,布莱梅士兵把食物从通气孔递了进来。
小小的通气孔,承担着巨大的作用:把食物和空气放进来,把话语和排泄物放出去。
战俘们接过这些黑面包,有序地将其掰开分食了。
每个战俘分到的食物并不足以填饱肚子,布莱梅士兵给他们的食物本来就不是让他们吃饱的,只是让他们饿不死而已。
范迪接过属于自己的那半块儿黑面包,咬了一口。
又硬又难吃,还有一股霉味。
他皱了皱眉,强忍着把嘴里那姑且能称为食物的东西咽了下去。
以他上辈子的眼光来看,放了超过三天的风干白面馍都比这玩意儿好吃十倍。
周围的人大多面无表情地吃着黑面包,但旁边有一个年纪不小的战俘却吃得津津有味。
这个人参军前是一名流浪汉,如今已经快五十岁了,原本这个年纪军队是不要的,更何况流浪汉的身体还那么差,大大小小的一堆毛病……但现在战线吃紧。
看到范迪在看他,流浪汉主动搭话道:“你是不是觉得糟透了?其实这里的日子还不错呢,至少能吃上饭。我以前呆过的很多地方都比这里糟不少,饿得皮包骨头。”
流浪汉从上车一直都表现地很轻松,但他的乐观并没有感染到战俘整体悲观压抑的气氛。这些年轻的俘虏大多看不起流浪汉,不愿搭理他。
车厢内的士兵彼此之间大多互不相识,在被押上列车前,布莱梅士兵就将他们的身份登记好,并打乱顺序。
尤其是军官们,被全部单独押上了一节车厢,受到重点看守。
范迪觉得这正好是一个更多了解信息的机会,就和流浪汉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然后问道:
“你是怎么被俘虏的?”
“在一次溪谷的作战中,我们的队伍被四面八方的敌人包围了。敌人围而不攻,我们的食物耗尽了,他们用大喇叭喊着让我们投降。”
范迪问道:“你们当时是什么部队,在哪个地界被包围的?”
流浪汉挠了挠头,“谁知道呢?我只需要跟着长官冲锋就行了。”
如今的大部分基层士兵都是这样的,并不掌握太多的信息。原本的范·迪亚斯也是糊里糊涂地就跟着长官投降了。
流浪汉难得遇到一个愿意和他说话的人,继续讲着他当时的经历:
“当时,在长官富有激情的动员下,我们纷纷装上了刺刀。有那么几分钟感觉真的很美好,我们坚信自己可以和敌人战至最后一滴血,像传说中的英雄一样,充满了壮烈和豪迈。”
“但敌人没给我们那样的机会。在一轮铺天盖地的炮击中,钢铁碎片像雨一样淋下来。”
“炮弹在附近炸开,泥土迸溅在我的头上,我感觉我胸腔都随着那爆炸而一同震荡。”
“炮击结束后,耳朵里只剩下了嗡嗡声。不少人被击中了,包括我们队伍的长官——虽然没有死,但断了一条腿。”
“敌人再一次喊话让我们投降,这一次我们没有再喊着那些嚣张侮辱的话,反而说着。”
“好的,哥们,放轻松……”
流浪汉继续绘声绘色地讲着他的经历,言语间充满了黑色幽默。
不过范迪的注意力却被一旁的抽泣声吸引了。
“哼哧。”
范迪顺着声音看去,一个十八九岁的大男孩捂着腿忍不住抽泣了起来,他溃烂的脚已经开始发黑了。
或许他从刚刚被抬走的尸体身上看到了自己的结局。这节车厢里挂彩的战俘不是很多,但他们的命运都已经指向了一条不归路。
此刻他正躺在一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大胡子战俘的怀里,那人沉默地抱着他。
“我们能回家的,对吗?”
他仰头看着后面的大胡子战俘,眼神中充满着祈求。
“是的。”大胡子虽然这么说,但却把头扭了过去,不敢看男孩的眼睛。
“呵,哈!”男孩干笑了两声,目光没有焦距地盯着列车黑漆漆的天花板。
良久,隐约能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呢喃:
“妈妈……”
范迪沉默地看着这一切,身为穿越者,他并不能和这些战俘完全共情,但胸口却像被一块无形的石头堵住,仿佛有一口气憋在那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