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苏黎参加了一个线上画展的签约说明会，主办方邀她作为特邀插画师参与，并将她之前的原创作品《夜风和灯塔》系列作为主推展位。
这场直播说明会虽是线上进行，但形式感十足，特地设置了主讲人演讲、互动采访和艺术家自述环节。
苏黎其实有些紧张。自毕业后她一直以自由插画师的身份游走于商业与艺术之间，这样以“签约艺术家”身份参与专业说明会还是第一次。
沈砚舟在一旁静静陪着她，从她调试镜头、摆放背景植物、校对演讲提纲，一直陪到她坐在屏幕前，深吸一口气准备上线的那一刻。
直播开始前五分钟，苏黎喝了口水，转头看他：“你真的要坐在旁边看我说半小时画展吗？”
“当然。”沈砚舟点头，“而且我要全程录下来，存进我们的小相册。”
苏黎失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粘人？”
“不是粘人，是骄傲。”
她有些脸红，轻轻一拳锤了他一下：“你别在我直播时乱说话啊。”
“放心，我会在一旁静音观赏。”
直播正式开始，画面里的苏黎神色温和，语速平缓，像她画笔下的色彩一样，柔中带着力量。
沈砚舟就坐在她侧后方，眼神中透着藏不住的欣赏。
屏幕上的她，和生活中那个偶尔会闹情绪、爱碎碎念的苏黎似乎不同，但他知道，那种专业与温柔并不是伪装，而是她真实的一部分，只不过，平时不轻易展露。
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她不是依附于谁的附属，而是一个在自己热爱的领域里发光发热的人。
而他，能成为她生活里那个陪伴她、支持她、保护她的人，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直播过程中，主持人问了她一个问题：“苏黎老师，请问在您的创作中，哪一幅作品最有特殊意义？”
苏黎想了想，回答：“应该是《光海》系列的第一张。那时候我还没签约，没有团队，只有一个旧画板和临时租来的工作台，那天正好下雨，我画了一束在雨中穿透窗子的光，后来才知道，那就是我想表达的全部意义——哪怕世界灰蒙一片，也会有一道光为你而来。”
沈砚舟听着那段话，忽然有些心酸。
他记得那个雨夜。他当时正赶去一个临时会议的路上，从苏黎朋友圈里刷到那幅画，那时他们还没有重新走近，他只能默默点赞，甚至连一句“画得真好”都没能说出口。
现在，她坐在他身旁，他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说一句：“你那天的画，我看了，很久。”
她转头看他，眼神中带着疑惑与诧异：“你什么时候？”
“那天你发完之后，我连续点开了三次，又截了屏。”
苏黎忍不住笑：“那你为什么不留言？”
“那时候，我还没来得及追你。”
她轻轻怔住。
那一刻，她才意识到，有些喜欢，不是突然来的，而是被悄悄藏了很久，等到时机对了，才敢拿出来。
直播结束后，苏黎长舒一口气，脱下耳麦的瞬间，沈砚舟就将一杯热柠檬水递到了她手边。
“表现很好。”他说。
“你真的全程都看了？”
“嗯，像个粉丝一样，从开始到结束没移开过眼睛。”
苏黎忍不住笑了笑：“你再这样夸我，我都要飘了。”
“那就飘吧。”他点了点她额头，“谁让你是我最想夸的人。”
苏黎靠在他肩上：“那我问你，今天我哪里表现得最好？”
“声音温柔，条理清晰，笑起来的时候特别迷人。”
“你是在夸我还是在表白？”
“我以为这两件事早就合二为一了。”
她轻轻笑着，心里的柔软一层层铺展开来。
那晚，他们没有再讨论画展，也没有聊别的正事，而是窝在沙发上，一人一杯热饮，看起了一部文艺片。影片讲的是两个青年在巴黎相遇，因一个错过而分别九年，重逢后却仍心动如初。
电影看到最后，苏黎鼻子一酸。
“如果是你，会等我九年吗？”
沈砚舟转头看她，眼神认真：“我等了两辈子。”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轻轻敲在她心上，却引出不容忽视的波澜。
“你……”她下意识想追问，却被他牵起了手。
“我知道有些话听上去很离奇，但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可以讲给你听。”
苏黎沉默了很久，最后轻轻点头：“我听。”
沈砚舟缓缓开口：“其实，我曾经历过另一个人生。在那个时间线里，我们也曾相遇，相识，相爱，但因为我的犹豫与逃避，错过了你。等我终于意识到你有多重要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苏黎怔住：“所以……你重来一次，是为了不再错过我？”
“是的。”他没有回避，“我醒来的时候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找到你，不管用什么方式，不管你在何方，我都要追回你。”
“那你为什么之前不说？”
“因为我怕你不信，怕你当我是疯子，也怕打扰你现在的生活。”
苏黎轻轻一笑：“那你还挺理智。”
“可今天你问我那句话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我宁愿你把我当疯子，也不想隐瞒这份感情。”
“沈砚舟。”苏黎轻声唤他名字，“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们之间也许注定就是要错过一次，才能更珍惜下一次。”
“所以我才说，这是命运给我的补考机会，我一定要拿满分。”
她望着他眼里的认真和坚定，忽然心跳加快。
原来，在她以为他只是“重新喜欢”她的时候，他已经用一场重生，将“喜欢”变成了“坚定”。
“其实……”苏黎犹豫了一下，“我也有些事没告诉你。”
“嗯？”
“我其实，一直偷偷喜欢你，很久了。”
沈砚舟一愣，然后轻轻握紧她的手：“多久？”
“从大学的时候。”她抿了抿唇，“我们第一次在图书馆擦肩而过那天，我就觉得你有点不一样。”
“你那时候就注意我了？”
“嗯，但你一直很冷淡，我以为你对我没感觉。”
“那你为什么后来还一直对我那么好？”
“因为我想靠近你啊。”她望着他，像是在诉说，又像是在告白，“我怕你发现，也怕你一直发现不了。”
沈砚舟轻轻一笑，低头贴近她额头：“那我们之间，从来就不是单箭头。”
“是两个人，一直在偷偷靠近，只是中间隔了点时间而已。”
“那现在呢？”她问。
“现在，我们终于在同一条直线上奔跑。”
夜色深了，城市的光晕逐渐褪去，只剩下窗外偶尔闪过的车灯和远方微弱的天际线。
苏黎坐在床边，手指轻轻摩挲着桌上的旧日记本。
那是她大学时代写下的本子，里面有她初识沈砚舟时的心情，有暗恋时小心翼翼的记录，还有她一次次说服自己“只是欣赏”的自我安慰。
她翻到某一页，停住了——
“今天在图书馆又看见那个男生，穿灰色卫衣，眉眼清清冷冷的，像窗外的雪。明明只是借书，却偏偏连递本《物理学导论》都显得格外好看。”
她忍不住笑了，想不到那个时候，她连他拿书的动作都记得这么清楚。
“原来我早就沦陷了。”她低声说。
沈砚舟从浴室出来，看到她出神地坐在那，走过去抱住她。
“在看什么？”
“旧日记。”
“写我的吗？”
她点头。
“那我可以看吗？”
“可以，但你要答应，不许笑我。”
“我怎么会笑你。”他说完，翻开一页，又一页，认真看着她那些零碎的心事。
“苏黎，你知道吗，在那个我失去你的时间线里，我最遗憾的，就是没有早点发现你偷偷喜欢我。”
“现在补上，还来得及吗？”
“当然。”他说，“我这辈子都愿意补。”
两人靠在床头，一页页翻着旧纸页，时间像是也慢了下来。
第二天清晨，苏黎收到画展主办方的私信，说她的那段直播片段在官方账号发布后，意外获得了极高的关注和转发。
“苏老师，您的讲述非常温暖真实，有很多年轻创作者表示被鼓励到了。”
她读完这句话时，眼角不由微弯。
她并没有特别用力去制造什么感染力，只是把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可也许，正是这样真实的情感，才最容易打动人。
沈砚舟从厨房探头：“要出门吗？”
“嗯，画展策展人约我去聊合作细节。”
“我送你？”
“你不用忙吗？”
“今天安排很宽松，送你比别的事重要。”
她一边穿鞋一边笑：“你最近是不是被甜言蜜语喂多了？”
“我这叫诚实表达。”
到了咖啡馆，策展人是一位留着利落短发的年轻女性，气质清爽利落。
她开门见山：“苏老师，我们准备把您列为本次展会的主视觉设计人选，希望可以结合您个人风格创作一幅主题主画，同时参与策展说明的第二阶段发布。”
苏黎略微迟疑：“但我不是签约画手。”
“您可以是。”策展人微笑，“我们很愿意为您开放一个自由创作者签约通道，甚至可以按照您的节奏和风格来进行合作。”
这对于苏黎来说，无疑是一次巨大的肯定。
从默默无闻的自由插画师，到如今有策展机构主动邀请合作，她知道，这一切并非偶然。
是她多年的坚持，也是因为有沈砚舟的陪伴与支持。
她接下笔，在合作意向书上郑重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回家后，她把那张意向书夹进画册里，郑重地说：“这也算是我人生里一个小高光时刻。”
沈砚舟笑：“那我是不是也该留个纪念？”
“什么纪念？”
他一把将她搂入怀中：“亲手在你脑门盖个章——属于我苏黎女士的艺术家印章。”
她咯咯笑出声：“你才是最幼稚的大艺术家。”
“艺术家都得有点疯。”
“那你就是疯得最温柔的那种。”
他们之间的对话轻松自然，如水流般融入日常，而这份日常，才是最难得的甜。
夜晚，苏黎坐在阳台上看夜景。
整座城市像披着薄纱的舞者，霓虹闪烁，万家灯火，各有各的节奏，各有各的安稳。
沈砚舟端着两杯热可可出来，递给她一杯，坐在旁边。
“刚刚我看你在发呆。”他说。
“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现在的日子，很像是‘偷偷喜欢’的延长。”
“什么意思？”
“你看，以前我偷偷喜欢你，不敢靠得太近，只能在角落里看你。现在虽然我们在一起了，可很多时候，我还是会在你转头看我之前，先看你一眼。”
沈砚舟听完这话，眼神温柔得像要溢出来。
“我也是。”
“你也是？”
“我一直在偷偷喜欢你，哪怕现在每天都能看到你，碰到你，听到你说话，我还是会不自觉偷偷喜欢你，就像呼吸那样自然。”
“那我们两个，是不是有点……中二？”
“不是中二，是恋爱了。”
他们靠在一起，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他顺手替她别到耳后，动作轻柔。
苏黎问：“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觉得喜欢我是因为什么吗？”
沈砚舟想了想：“图书馆那天你不小心撞翻了一本书，蹲下捡的时候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但当时根本没人怪你。我站在远处看，突然觉得，你这个人真好。”
“就因为这个？”
“嗯。”
“那你呢？”他又问。
苏黎眨了眨眼：“你穿灰卫衣的那天，走在走廊上逆着光，像一张模糊的素描。我当时觉得，世界上怎么会有轮廓那么清楚的人。”
沈砚舟失笑：“我以为你会说因为我高、帅、有才华。”
“那些是后来慢慢附加的，第一眼打动我的，不是光鲜亮丽，是你站在光里的样子。”
“那以后我每天都站在光里给你看。”
“可是现在你在我心里，不用站光里，也发光。”
这一刻，世界变得安静又柔软。
他们靠在彼此肩上，像是从遥远的时空中绕了一整圈，终于停在了该停的地方。
夜风轻吹，星光点点，温柔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