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树显圣的余晖如同最后的暖阳,消融在溶洞残留的污秽气息中。翠绿的光点如萤火消散,留下的不是胜利的欢腾,而是沉重的死寂和浓得化不开的悲伤。溶洞内,幸存的灵族战士和灵兽默默收敛着同胞的残骸,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焦糊和圣树本源燃烧殆尽的淡淡余香。每一张疲惫的脸上都刻着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深入骨髓的痛。
青萝跪坐在一片相对干净的菌毯残骸上,怀中紧紧抱着那颗布满裂痕、光芒微弱如风中残烛的圣树之心。翠绿的泪水无声滑过她沾满血污的脸颊,滴落在晶体表面,漾开微弱的涟漪。大长老和三长老重伤昏迷,生死未卜,守护灵缈界的重担,猝不及防地压在了她的肩上。
墨渊背靠着冰冷的暗紫色晶柱,怀中是墨璃冰冷的身躯。他所有的力量仿佛都被抽空,手臂因脱力而无法抑制地颤抖。他低头,目光死死锁在墨璃纤细的手腕上。
那里,一道漆黑的、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的秽毒印记,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不祥气息。印记的边缘,两条由玉佩金光凝成的细小锁链死死缠绕、勒紧,阻止着它的蔓延。金光与黑印的交界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焦灼状,丝丝缕缕的黑色烟气如同有生命的毒蛇,试图钻破金光的封锁。
每一次黑烟的冲击,都让昏迷中的墨璃身体微微抽搐,眉头痛苦地紧锁,呼吸微弱得如同游丝。玉佩的光芒也随之急促闪烁,仿佛随时会熄灭。
“阿璃…”墨渊的声音嘶哑破碎,他徒劳地收紧手臂,试图用自己的体温驱散妹妹身上的寒意,却只感到一片刺骨的冰冷。蚀髓指的旧伤、强行爆发“破界”的反噬、以及此刻心被撕裂的痛楚交织在一起,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墨…墨渊…”青萝虚弱的声音传来。她挣扎着站起,踉跄地走到墨渊身边,目光落在墨璃手腕那触目惊心的黑印上,眼中充满了悲悯和深深的无力。“圣树…最后的意志…‘镇渊’之力可暂时压制秽毒…但唯有…净化的力量…才能根除…”
“净化?”墨渊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青萝,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哪里有净化之力?圣泉?圣树之心?”他的目光扫过青萝怀中那光芒黯淡的晶体。
青萝苦涩地摇头,手指轻轻抚过圣树之心表面的裂痕:“圣树之心本源重创,已无力净化这等深植本源的秽毒…圣泉…圣泉之水或许能缓解,但…”她顿了顿,声音更低,“圣树显圣前,那股秽毒爆发…恐怕圣泉…也已被污染…”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墨璃手腕那被金光锁链缠绕的秽毒黑印猛地一阵剧烈蠕动!一缕比发丝还细、却凝练到极致的黑气,竟强行穿透了金光锁链的缝隙,如同毒针般,狠狠刺向墨璃的手腕深处!
“呃——!”墨璃在昏迷中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闷哼,身体猛地弓起!她手腕处的黑印瞬间扩散了一圈,皮肤下的血管都隐隐透出黑色!玉佩的光芒剧烈闪烁,锁链金光大盛,才勉强将那缕透出的黑气重新逼回、锁住!
墨璃的气息瞬间变得更加微弱,几乎断绝!
“阿璃!”墨渊目眦欲裂,肝胆俱碎!他感觉那根毒针仿佛也刺穿了自己的心脏!他想做点什么,却发现自己除了紧紧抱着妹妹,什么也做不了!蚀髓指的阴寒、渊纹的灼痛、灵魂深处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就在这时!
嗡!
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带着勃勃生机的气息,如同黑暗中破土的嫩芽,从墨璃体内悄然散发出来。源头,并非圣灵之力,而是…她按在白猿断爪上的那只手!
断爪上,那焦黑臂骨深处,一点微弱如豆、却异常坚韧的暗金色光芒,如同沉睡的种子被痛苦唤醒,顽强地亮了起来!大地源髓的气息丝丝缕缕地溢出,极其微弱,却带着白猿不屈的意志,缓缓注入墨璃冰冷的手掌,沿着她的手臂,朝着那被秽毒侵蚀的手腕流淌而去!
暗金的源髓之力与玉佩的“镇渊”金光相遇,非但没有排斥,反而如同久别重逢的战友,瞬间交融!金光得到源髓的滋养,光芒顿时稳定了一分,对秽毒黑印的压制也强韧了一丝!墨璃手腕处那剧烈蠕动的黑印,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地之力震慑,竟微微停滞了一瞬!
虽然只是杯水车薪,但这微弱的变化,如同绝境中的一丝火星!
墨渊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光芒!他猛地看向那截沉寂的断爪!白猿…白猿的意志还在!它的力量还在守护着阿璃!
“圣泉!”墨渊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目光灼灼地逼视着青萝,“带我们去圣泉!立刻!马上!”
青萝被墨渊眼中那近乎疯狂的守护意志所震慑,又看到墨璃手腕处因源髓之力介入而稍显稳定的黑印,心中瞬间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她用力点头,抱起圣树之心:“跟我来!圣泉就在圣树根基深处!”
她不再犹豫,强撑着伤体,翠绿灵力包裹全身,朝着溶洞深处一条相对完好的通道冲去。墨渊抱起墨璃,将那截依旧散发着微弱暗金光芒的断爪紧紧贴在她的手背上,紧随其后。
穿过崩塌、污秽的通道,空气中弥漫的腐朽气息渐渐被一股清冷的、带着浓郁生命能量和淡淡硫磺味的水汽所取代。前方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由圣树最古老根须自然盘绕形成的穹顶空间出现在眼前。
空间中央,是一个方圆数十丈的泉池。泉水本该是清澈见底,流淌着乳白色的生命光晕。但此刻,泉池的景象却令人心头发寒!
泉水的颜色呈现出一种浑浊的、不祥的灰绿色!水面上漂浮着厚厚的、如同油脂般的灰绿色菌膜!泉池边缘,那些本该晶莹如玉的圣树根须,此刻也覆盖着厚厚的、不断蠕动的菌毯!一股浓烈的、与之前根须通道中如出一辙的腐朽甜香混合着淡淡的硫磺味弥漫在空气中。
更触目惊心的是,泉池中央,原本泉眼喷涌的位置,此刻被一团巨大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着的灰绿色肉瘤所占据!肉瘤表面布满了粗大的、如同血管般的管道,深深扎入泉眼深处!一股极其污秽、贪婪的气息,正源源不断地从肉瘤中散发出来,污染着整个泉池!
圣泉,果然被污染了!而且污染的核心,就扎根在泉眼之上!
“是…是虫族残留的污染核心!”青萝脸色惨白,“它…它在抽取圣泉的本源,转化为污秽…必须摧毁它!”
泉池周围,散落着几具灵族守卫的尸体,同样被菌丝包裹、活化,如同忠诚的卫兵般僵硬地巡逻着。感受到入侵者的气息,它们空洞的眼窝中瞬间亮起灰绿的磷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威胁声,僵硬地围拢过来。
墨渊看着被污秽侵蚀的圣泉,又看看怀中气息微弱、手腕黑印在金光源髓压制下依旧蠢蠢欲动的墨璃,一股狂暴的怒意混合着冰冷的绝望直冲头顶!唯一的希望…也被污染了?!
“呃…”就在这时,墨璃的身体再次剧烈抽搐!手腕的黑印疯狂蠕动,一缕黑气再次突破金光封锁,刺入她的经脉!她痛苦地蜷缩起来,嘴角溢出黑色的血沫!
“阿璃——!”墨渊的理智瞬间被这景象彻底击碎!他眼中血光爆射,一股源自血脉深处、被绝境彻底点燃的暴戾气息轰然爆发!手背的“渊纹”瞬间变得滚烫如烙铁,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血金光芒!这光芒不再仅仅是堂皇正大,更夹杂着一丝撕裂一切的毁灭意志!
“滚开!!!”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野兽咆哮,抱着墨璃,如同失控的蛮牛,朝着围拢过来的寄生守卫狠狠撞了过去!没有章法,只有最原始的狂暴力量!
砰!砰!砰!
挡在身前的几具寄生守卫,如同被狂奔的犀牛撞中,瞬间四分五裂!腐朽的肢体和腥臭的绿色汁液四处飞溅!墨渊去势不减,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泉池中央那搏动的污染肉瘤!
“死——!!!”
他抱着墨璃,竟然直接朝着那散发着恐怖污秽气息的灰绿色肉瘤,纵身跃入了浑浊的圣泉之中!
噗通!
冰冷、粘稠、带着强烈侵蚀性的灰绿色泉水瞬间将两人淹没!
“墨渊!不要!”青萝发出惊恐的尖叫!
泉水中的污秽之力如同亿万根毒针,疯狂地刺向墨渊的身体!蚀髓指的阴毒伤口、被虫血腐蚀的灼痕、强行爆发留下的内伤,瞬间被引爆!难以想象的剧痛席卷全身!
然而,这剧痛却仿佛成了某种催化剂!墨渊手背那血金色的“渊纹”光芒暴涨!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混沌初开、带着湮灭万物气息的恐怖意志,在他濒临崩溃的识海中轰然苏醒!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再属于自己!意识被一股冰冷、浩瀚、漠然的意念洪流瞬间淹没!视野被无尽的金红血光充斥!
在这绝对的狂暴与毁灭意志的支配下,他抱着墨璃的左手依旧死死护住她的要害,而腾出的染血右手,则带着撕裂一切的决绝,五指成爪,狠狠抓向泉水中那搏动着的巨大污染肉瘤!
“镇渊九劫·湮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