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尘!
墨渊嘶吼出的名讳,如同来自九幽深渊的毁灭宣告!血金色的光芒在他右爪之上疯狂汇聚、压缩,不再是堂皇的镇压,而是纯粹的、极致的湮灭!空间在他爪尖周围扭曲、塌陷,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泉池中央,那搏动着的灰绿色污染肉瘤似乎感受到了灭顶之灾,发出无声的、充满恐惧的尖啸!它表面的粗大管道疯狂蠕动,将吞噬的圣泉本源和污秽之力不计代价地抽调回核心,试图形成最后的防御!
然而,在“湮尘”面前,一切防御都是徒劳!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只有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仿佛世间万物被强行抹除的“湮灭”声!
墨渊的血金利爪,如同烧红的餐刀切入凝固的油脂,毫无阻碍地穿透了肉瘤表面那层坚韧的生物膜,深深刺入其核心!爪尖所触之处,灰绿色的血肉、搏动的管道、污秽的能量核心…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失去色彩、失去形态、失去存在的意义,化为最原始的、虚无的尘埃!
一个巨大的、边缘流淌着湮灭血光的空洞,在肉瘤核心处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空洞所过之处,污秽的肉瘤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迅速消失、湮灭!连一丝尘埃都没有留下!
整个污染肉瘤,在不到一息的时间内,被彻底抹除!仿佛从未存在过!
泉池中粘稠的灰绿色泉水,失去了污染源头的支撑,瞬间剧烈地翻滚、沸腾!覆盖水面的厚重菌膜如同遇到烈阳的积雪,飞速消融、分解!浑浊的灰绿色迅速褪去,露出了下方清澈的、散发着微弱乳白色光晕的泉水本体!
圣泉,在污染核心被湮灭的瞬间,开始了自我净化!
然而,发动了这毁灭一击的墨渊,代价同样惨烈!
“呃啊——!”
他发出一声痛苦到扭曲的嘶吼!右手爪尖的血金光芒瞬间熄灭,整条手臂皮肤寸寸龟裂,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瞬间染红了周围的泉水!更可怕的是,他手背那爆发血金光芒的“渊纹”,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印进他的血肉骨骼!一股狂暴、混乱、充满撕裂感的湮灭意志,如同失控的洪流,顺着他的手臂疯狂倒灌回他的身体,冲击着他的经脉、脏腑和识海!
蚀髓指的阴毒、之前的重伤、以及这反噬的湮灭之力,三重毁灭性的力量在他体内肆虐!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要被彻底撕裂、粉碎!
意识在剧痛和狂暴意志的冲击下迅速沉沦,眼前的血光被无尽的黑暗取代。他最后残存的意念,只记得死死护住怀中的墨璃,不让她被泉水的激流冲走。
“渊哥…哥…”
一声极其微弱、带着无尽痛苦和一丝奇异安抚力量的低语,仿佛穿透了无边的黑暗,在墨渊即将彻底沉沦的识海中响起。
是墨璃!
在污染肉瘤湮灭、圣泉开始净化的瞬间,一股磅礴、纯净、蕴含着最本源生命力量的泉水精华,如同久旱的甘霖,瞬间涌入墨璃枯竭的身体!这股力量温和而浩大,与她体内残存的圣灵本源、以及手腕处玉佩的“镇渊”金光、白猿断爪渗入的大地源髓之力,发生了奇妙的共鸣!
纯净的生命泉水精华,首先冲刷向她手腕处那被金光锁链缠绕的秽毒黑印!
嗤嗤嗤——!!!
如同冷水浇上滚油!秽毒黑印在纯净的生命之力冲刷下,剧烈地沸腾、挣扎!那缕试图侵蚀墨璃本源的秽毒黑线发出尖锐的哀鸣,被纯净的生命之力强行逼退、压缩!玉佩的“镇渊”金光得到生命泉水的滋养,光芒大盛,锁链变得更加凝实、坚韧,将剧烈挣扎的秽毒黑印死死禁锢在手腕处,无法再向外蔓延分毫!
墨璃手腕处的剧痛骤然减轻!那如同跗骨之蛆的侵蚀感被暂时遏制!纯净的生命之力源源不断地涌入她的四肢百骸,滋养着枯竭的经脉,修补着破损的本源。她苍白的脸上,那层死灰般的青气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虚弱的、却真实存在的生机红晕。
她竟然在圣泉净化的滋养下,短暂地恢复了一丝清醒!
而正是这一丝清醒,让她感受到了怀中墨渊那如同火山爆发般濒临崩溃的恐怖状态!湮灭之力的反噬正在撕裂他的身体和灵魂!
没有犹豫!墨璃强忍着身体的虚弱和手腕残留的剧痛,将刚刚涌入体内、尚未完全吸收的纯净生命泉水精华,混合着自己残存的圣灵之力,以及一丝源自血脉深处、与墨渊同源的奇异联系,化作一股温润而坚韧的暖流,顺着两人紧贴的身体,源源不断地渡入墨渊体内!
“哥…撑住…”
墨璃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股融合了圣泉生命精华、圣灵之力和血脉羁绊的暖流,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瞬间照亮了墨渊被湮灭意志充斥的狂暴识海!如同温柔的春雨,浇熄了体内肆虐的毁灭之火!
湮灭意志的狂暴冲击被这股柔和却坚韧的力量抚平、疏导!肆虐的反噬之力如同被驯服的野马,虽然依旧在经脉中奔腾,却不再具有毁灭性,反而被这股力量引导着,缓缓沉淀、融入他手背那灼热的“渊纹”烙印深处!
蚀髓指的阴毒也被纯净的生命之力压制、消融!
墨渊龟裂流血的手臂在生命精华的滋养下,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结痂!他体内翻江倒海的剧痛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和疲惫所取代。
意识从黑暗的深渊中缓缓上浮。他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墨璃苍白却带着一丝血色的小脸,和她那双因虚弱而半阖、却依旧清澈纯净、充满了担忧的眼眸。
“阿璃…”墨渊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劫后余生的恍惚。他下意识地收紧手臂,将妹妹更紧地拥在怀里,感受着她身体传来的微弱却真实的温热,巨大的庆幸和后怕让他几乎窒息。
“哥…没事了…暂时…”墨璃艰难地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手腕处,那被金光锁链死死禁锢的秽毒黑印依旧狰狞,但暂时被压制住了。
哗啦!
青萝的身影跃入泉池,翠绿灵力排开泉水,冲到两人身边。她看着气息平稳下来的墨璃,又看着虽然虚弱但意识清醒的墨渊,眼中充满了狂喜和难以置信的泪水:“圣树保佑!你们…你们撑过来了!”
她看向泉池,污秽褪尽,清澈的泉水散发着柔和的乳白光晕,生命的气息重新变得浓郁。“圣泉…开始恢复了!虽然还很缓慢…但污染被清除了!”
墨渊抱着墨璃,缓缓从泉水中站起。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手臂的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淡淡的红痕。但手背上,那“渊纹”的烙印却变得无比清晰!颜色不再是纯粹的金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暗沉的、如同熔岩凝固后的暗金色泽,烙印边缘的皮肤微微凸起,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散发出一种沉重、内敛、却又蕴含着恐怖湮灭气息的威压。
这烙印,仿佛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也成了某种力量的容器与枷锁。
“渊纹…”墨渊低声呢喃,感受着烙印深处沉淀的狂暴力量,以及那挥之不去的撕裂感。他明白,自己与“镇渊九劫”的毁灭之力,已经彻底绑定。这是力量,也是诅咒。
他抬头,目光穿过清澈的泉水,望向泉池边。灵族残存的长老和战士们已经聚集过来,他们的目光落在墨渊兄妹身上,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有感激,有敬畏,有悲痛,也有深深的依赖。
青萝抱着依旧布满裂痕的圣树之心,走到泉池中央,面向所有族人,声音庄重而肃穆:
“圣树显圣,真相昭然!墨家,非叛逆,乃世代守护三界裂隙的‘护龙山庄’传人!墨璃姑娘,身负圣灵血脉!墨渊公子,执掌‘镇渊’信物,承袭‘镇渊九劫’之力!”
她举起圣树之心,微弱的光芒映照着每一张面孔。
“灵缈界遭此大劫,圣树重创,长老凋零,家园破碎!然,希望未绝!墨家兄妹,于深渊虫口之下,力挽狂澜,诛灭母皇虫将,净化圣泉,为我族存续搏出生机!”
“此恩,灵缈界,永世不忘!”
青萝的目光转向墨渊和墨璃,深深躬身,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今日,吾,青萝,代掌圣树之心,以灵缈界残存血脉之名立誓——”
“灵缈界,与墨家兄妹,缔结永世守护盟约!”
“吾族之灵光,即为墨璃姑娘之盾!吾族之根须,即为墨渊公子之矛!圣树所存之地,即为墨家兄妹永恒之庇护所!”
“此誓,天地共鉴,圣树为证!”
随着青萝的誓言,她怀中的圣树之心微微震动,散发出柔和的共鸣之光。周围的灵族战士和灵兽,无论人形兽态,都齐齐躬身,发出低沉而庄重的共鸣声,如同古老的森林在风中低语,将盟约的誓言烙印在每一寸土地和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深处。
盟约已成。
墨渊抱着墨璃,站在清澈的泉水中,感受着那来自整个灵缈界残存意志的守护与羁绊。他看着青萝,看着那些伤痕累累却眼神坚定的灵族,缓缓点头。
“此约,墨渊…铭记。”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待在泉池边、默默守护着昏迷长老的苏璎珞,怀中的青玉灵狐突然抬起头,小巧的鼻子轻轻嗅了嗅,碧绿的眼眸望向圣树根基深处某个方向,发出一声轻柔的“嘤咛”。
苏璎珞顺着灵狐的指引望去,只见那被污秽侵蚀、一片狼藉的圣树根基某处,在圣泉净化的气息滋养下,一点极其微弱的、纯净的翠绿光点,如同星辰般悄然亮起。
紧接着,第二点,第三点…无数细小的翠绿光点,如同雨后春笋,在那些尚未完全死去的根须和土壤中顽强地钻出,散发着微弱却充满希望的生命气息。
“是…是新的灵种!”苏璎珞惊喜地低呼,“圣树的生机…开始复苏了!”
这微小的生机,如同黑暗尽头的第一缕曙光,映照在每一个幸存者的眼中。希望,终于在这片饱经蹂躏的土地上,重新萌芽。
而墨渊的目光,却越过这新生的微光,落向泉池边缘那截彻底失去光芒、臂骨布满裂痕、如同普通焦炭般的白猿断爪。大地源髓的力量耗尽,白猿最后的意志,也终于消散了。
他轻轻放下墨璃,在青萝和苏璎珞的帮助下将她安置在泉池边一块干净平滑的树根上。然后,他独自走到断爪前,缓缓跪下,伸出那只烙印着暗金“渊纹”的手,无比珍重地、小心翼翼地,捧起了那截冰冷、沉重、布满伤痕的断掌。
“白猿…”墨渊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你的仇…你的守护…我墨渊…接下了。”
他将断爪紧紧贴在胸口,感受着那残留的最后一丝大地脉动彻底沉寂。蚀髓指的旧伤在渊纹烙印下隐隐作痛,湮灭之力在烙印深处蛰伏咆哮。疲惫如同山岳般压来,但一种更加沉重、更加清晰的责任感,如同烙印般刻进了他的灵魂。
他抬起头,望向圣树根基深处那透下微光的、通往未知世界的裂缝。黑风谷的白猿之约,龙渊殿的真相,宇文无极的“归墟之钥”…还有阿璃体内那被暂时压制的深渊秽毒…
前路,依旧荆棘密布,血火未熄。
但此刻,他不再是那个只想经营小酒馆的墨渊。他是护龙遗孤,是镇渊传人,是背负着白猿牺牲与灵缈盟誓的墨渊。
他缓缓站起身,将白猿的断爪用一块干净的布仔细包裹,负在身后。暗金色的“渊纹”在手背无声搏动,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
“璎珞,”墨渊的声音恢复了沉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照看好阿璃。”
“青萝长老,修复圣树,整合力量。灵缈界,需要时间。”
最后,他的目光投向那道裂缝,仿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看到了蛮荒古老、巨兽咆哮的天荒界。
“我,该去赴一个迟到的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