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所赠的环首刀,刀鞘古朴,刀身寒冽,悬挂在林枫新换的队率皮甲腰侧,沉甸甸的,既是荣耀,更是责任。丙队营区比原先那个破帐篷宽敞了不少,但也意味着五十张面孔、五十种心思等着他去统御。
林枫站在点兵的小土台上,台下是黑压压的五十名兵卒。张铁柱、老李头、二狗、陈石头站在前排,腰杆挺直,脸上带着自豪。但更多的人,眼神中充满了审视、怀疑,甚至是不加掩饰的轻蔑。尤其是站在前排几个身材魁梧、神态倨傲的汉子,他们是原队率的心腹,对林枫这个“空降”的年轻队率,一百个不服气。李麻子也混在人群中,抱着胳膊,嘴角挂着幸灾乐祸的冷笑。
“诸位兄弟!”林枫声音洪亮,目光扫过全场,“从今日起,我林三,便是丙队队率!我不管你们以前跟着谁,是什么规矩!在我林三手下,只有三条铁律!”
他竖起三根手指,声音斩钉截铁:
“**令行禁止!**军令如山,违者,严惩不贷!”
“**同袍手足!**见死不救,背后捅刀者,视为叛逆,杀无赦!”
“**勤练保命!**本事是练出来的!练好了,战场上才能活下来!谁偷奸耍滑,害己害人,休怪我林三不讲情面!”
他的话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势,尤其是“杀无赦”三个字,配合他腰间那柄赵云所赠的、隐隐透着煞气的环首刀,让一些兵痞心头一凛。
“嗤!”一声不合时宜的嗤笑响起。一个满脸横肉、敞着皮甲露出胸毛的壮汉,名叫刘黑闼,是原队率的头号打手,阴阳怪气地开口:“林队率好大的威风!就是不知道…这威风是耍嘴皮子耍出来的,还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带着几个老弱病残,侥幸挡了几匹马,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啊?”他刻意煽动,身后几个原队率旧部立刻跟着起哄:
“就是!毛都没长齐!”
“会拍马屁升得快呗!”
“咱们丙队,什么时候轮到个娃娃指手画脚了!”
张铁柱气得脸色通红,就要上前理论,被林枫一个眼神制止。
林枫脸上没有丝毫怒意,反而露出一丝冰冷的笑容,他缓缓走下土台,径直走到刘黑闼面前。两人的身高相仿,但林枫的气势却如同出鞘的利刃,直逼对方。
“刘黑闼是吧?”林枫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你不服?”
“不服!咋地?”刘黑闼梗着脖子,一脸挑衅。
“好!”林枫点点头,“军中规矩,上官威严不容轻侮!你当众顶撞上官,煽动军心,按律当鞭二十!念你初犯,本队率给你一个机会!”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环首刀!寒光乍现,刀锋直指刘黑闼鼻尖!
“打赢我手中这把刀!你若赢了,我林三立刻辞去队率之职,向田军侯请罪!你若输了…”林枫眼神如冰,“就给我老老实实领二十鞭!再敢聒噪,军法从事!敢不敢?!”
“哗!”全场哗然!新队率上任第一天,就要当众单挑最凶悍的刺头?!这魄力!
刘黑闼也被林枫这突如其来的强硬和那柄寒光闪闪的刀震慑了一下,但旋即被巨大的羞辱感淹没。他狞笑着拔出自己的佩刀:“怕你不成!小崽子,今天让你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林队率!小心!”张铁柱惊呼。
赵云赠刀在手的林枫,眼神锐利如鹰。他融合了现代格斗技巧的简洁高效和赵云指点的基础刀法,动作快如闪电!他没有选择硬拼力量,而是利用步法灵活闪避刘黑闼势大力沉但略显笨拙的劈砍,刀光如同毒蛇吐信,专攻其手腕、关节和防御空档!
“铛!铛!嗤啦!”
几声金铁交鸣和布帛撕裂声后,刘黑闼只觉手腕剧痛,佩刀脱手飞出!同时胸前皮甲被林枫的刀锋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冰冷的刀锋紧贴着他的皮肤!只要林枫稍一用力,就能开膛破肚!
时间仿佛凝固了。刘黑闼僵在原地,冷汗瞬间浸透后背,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林枫收刀回鞘,动作干净利落。他看都没看瘫软在地的刘黑闼,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声音冰冷:“拖下去!鞭二十!行刑!”
“喏!”张铁柱和几个机灵的兵卒立刻上前,将面如死灰的刘黑闼拖走。很快,校场边缘就响起了沉闷的鞭打声和压抑的惨哼。
林枫环视鸦雀无声的丙队:“还有谁不服?!”
无人应答。连李麻子都缩了缩脖子,眼神惊疑不定。这小子…不仅会练兵,动起手来也这么狠辣?!
“很好!”林枫重新走上土台,“张铁柱!”
“在!”
“擢升你为丙队一什什长!”
“喏!”张铁柱激动地挺胸。
“李老根!”
“在!”
“擢升你为二什什长!”
“喏!”老李头声音发颤。
“二狗!”
“在!”少年努力站直。
“你为三什什长!陈石头伤势痊愈后,协助你!”
“啊?我…我?”二狗惊呆了。
“就是你!我看重的不是力气,是心细和忠诚!”林枫斩钉截铁,“各什人员,由你三人会同本队率,重新编组!老弱与精锐混编,互相帮衬!明日卯时,校场集合!迟到者,鞭十!懈怠者,鞭十!违令者,军法从事!解散!”
雷霆手段,恩威并施!一场单挑立威,加上果断的人事任命,林枫瞬间在丙队树立了绝对的权威。原本散漫的队伍,开始有了些不一样的气氛。
翌日卯时,天刚蒙蒙亮,寒风刺骨。丙队五十人,除去伤者和看守,四十余人悉数到场,无人敢迟到。
林枫站在队列前,手持一根削直的硬木棍,开始了他的“现代化”练兵第一步——队列!
“全体都有!立正!”林枫声音洪亮,亲自示范挺胸、收腹、目视前方、双脚并拢的标准站姿。
“看齐!以排头兵为基准!向——中看——齐!”
“向前——看!”
“稍息!”
“立正!”
枯燥重复的口令,严格到近乎苛刻的姿势要求,让这群习惯了散漫的士兵苦不堪言。尤其是那些老兵油子,站得东倒西歪,浑身不自在。
“刘三!肩膀塌了!加练半个时辰!”
“王五!眼神乱瞟!再加半个时辰!”
“李麻子!出列!”林枫目光如电,盯住那个故意吊儿郎当的什长。
李麻子心里骂娘,不情不愿地出列。
“身为什长,带头散漫!绕校场跑十圈!现在!立刻!马上!”林枫毫不留情。
李麻子脸色涨红,但在林枫冰冷的目光和腰间的刀威慑下,只能咬着牙,在众人或同情或嘲弄的目光中开始奔跑。
一天下来,整个丙队怨声载道,腰酸背痛。但林枫铁面无私,一丝不苟。张铁柱、老李头、二狗虽然也觉得累,但执行起来一丝不苟,给手下做了表率。渐渐地,队列开始有了些模样,令行禁止的初步意识开始萌芽。
夜深人静,丙队营区边缘的阴影里。王胡子像条丧家之犬,被张铁柱和老李头“贴身照料”得几乎崩溃。他终于找到了一个空隙,溜到了营区角落的茅厕附近。
“王胡子!”一个压低的、阴冷的声音响起。李麻子如同鬼魅般从暗处闪出,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废物!让你盯着林三,你他妈被人当狗一样看着!”
王胡子吓得一哆嗦,哭丧着脸:“李哥…我…我没办法啊!那张铁柱和老李头跟狗皮膏药似的!林三那小子现在又狠又得势,连刘黑闼都被他收拾了…”
“闭嘴!”李麻子低吼,“老子咽不下这口气!这小子必须除掉!他挡了老子的路,更挡了上面大人的路!”
“上面大人?”王胡子一愣。
李麻子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凑近王胡子耳边:“别问那么多!听好了,过几天会有批新到的粮秣,林三作为队率,按例要去查验交接…那就是机会!你只需…”他声音压得极低,一番毒计道出。
王胡子听得浑身发冷:“这…这太冒险了!万一…”
“没有万一!”李麻子眼中凶光毕露,“要么干,要么…你知道太多,留着你也是祸害!”他手中寒光一闪,一把匕首顶在王胡子腰间。
王胡子亡魂皆冒,冷汗直流:“我…我干!我干!”
几天后的傍晚,林枫处理完队务,终于抽出时间,带着几分忐忑和期待,来到了白马义从的核心营区。这里戒备森严,战马嘶鸣,一股精悍之气扑面而来。
严纲在自己的大帐中接见了林枫。没有寒暄,这位冷面将军直接指着沙盘上几处模拟的地形:“林队率,前日你所演‘刺马腿’之法,颇有实效。然战场瞬息万变。若敌骑不正面冲阵,而是以骑射袭扰,分进合击,步卒当如何应对?若步卒需主动出击,配合骑兵破阵,又当如何协同?”
严纲的问题直指步骑协同的核心难点。林枫精神一振,结合自己有限的知识和这几日的思考,谨慎回答:“回禀严将军。敌骑若袭扰,步卒首重阵型稳固,盾牌护身,弓弩反击,切不可被其调动,自乱阵脚。可设游弋小队,持强弩硬弓,专射其马匹骑手,迫其不敢近前。至于步骑协同…”
林枫拿起代表步卒和骑兵的小旗:“骑兵之利在机动,步卒之强在稳固。破阵之时,骑兵可先行冲击敌阵侧翼或薄弱之处,搅乱其形。待敌阵动摇,步卒方阵再稳步压上,如墙而进,扩大战果,清剿残敌!反之,若步卒先与敌胶着,骑兵则寻隙突入,斩将夺旗,或断其归路!关键在于号令统一,时机精准,互为犄角!”
他一边说,一边在沙盘上推演,思路清晰,逻辑严密。严纲听得频频点头,眼中异彩连连,不时插话询问细节,两人竟讨论得颇为投机。末了,严纲难得地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林队率,你之见解,常能切中要害,发人深省。日后白马义从步卒操演,你可常来观摩,亦可建言。”
这等于给了林枫参与核心军事研讨的资格!林枫心中振奋:“谢严将军信任!卑职定当竭尽所能!”
离开严纲大帐,天色已晚。林枫走在回营的路上,心情激荡。严纲的认可,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更高军事殿堂的大门。
“林队率。”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枫回头,只见赵云不知何时已站在月光下,身影挺拔。
“赵将军!”林枫连忙行礼。
赵云走近,目光落在林枫腰间的佩刀上:“刀,可还顺手?”
“顺手!此刀锋锐坚韧,实乃利器!多谢将军厚赐!”林枫真心实意地道谢。
赵云点点头,沉默了片刻,目光望向幽暗的远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林三,我赠你此刀,非仅为贺你升迁。”
林枫心中一凛:“请将军示下。”
“白马义从,纵横北疆,锐不可当。”赵云的声音低沉下来,“然…刚极易折。主公近年…性情愈发刚愎,苛待士卒,猜忌日重。田军侯、严将军等宿将,尚能直言,然…唉。”他轻叹一声,没有说下去,但未尽之意,林枫已然明了——公孙瓒在走向歧途!历史上他最终败亡的结局,正源于此!
“此刀随我,斩过胡虏,护过袍泽。”赵云的目光重新变得锐利,直视林枫,“今日赠你,是望你持此刃,护持的不仅是眼前丙队这数十兄弟,更要护持心中那份‘仁’与‘义’!在这浊世之中,守住本心!若见不公,若遇危难,当以此刃,行当行之事!莫要…辜负了这柄刀的分量!”
赵云的话,如同重锤,敲在林枫心上。这不仅是赠刀,更是一种沉甸甸的托付和期许!是希望他在未来可能的剧变中,能坚守正道!林枫瞬间明白了赵云深藏的忧虑和对自己的看重。
他双手紧握刀柄,感受着那冰冷的金属下蕴含的热血与忠义,郑重地单膝跪地:“将军教诲,林三铭记于心!此刀在身,必不负将军所托!不负仁义二字!”
赵云将他扶起,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回到丙队营区,林枫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整合队伍、练兵强军、严纲的军事研讨、赵云的深切托付…还有李麻子和王胡子那蠢蠢欲动的阴谋…多条任务线如同乱麻般交织在一起。
他走到营帐外,看着在寒风中依旧挺立值守的张铁柱,又看了看营区深处那片被严密“照料”着的王胡子的铺位方向,眼神变得无比深邃锐利。
这幽州军营的棋盘,随着他林三这枚棋子的崛起,正变得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危险。而他手中的刀,注定要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劈开一条属于自己的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