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陈毅叫来的外卖,小安精神了不少。
理了理思绪,小安先给医院打了一通电话,陈新一那边一切安好,还在安睡。接着给市公安局打电话,查了好久后,又试拨了好几次,好不容易终于联系到市公安局。但是那边态度不好,根本不肯透露一点儿,倒是强调说现在不能探视,除了律师。小安心里顿时七上八下。难不成做科学研究也犯法?不是说去解释清楚就好了吗?怎么会要动用律师?她对律师没有一点概念,除了电视里的,生活中根本不知道到哪里找。越想越急,决定还是去公安局问清楚,阿姨那边只能先放一放,晚点再去。
小安刚准备出门,就遇到敲门的村长。村长年近五十,高大壮硕,步伐稳健。不愧是军旅出身,处理事情虽然雷厉风行,但是都是立竿见影,村民们都很敬服。严格来说,陈家还不是该村村民,但是十多年了,她们已经完全融入该村,热心的村民也早把她们看成同乡。村长尊重知识,对陈家一向很照顾。
今天突然登门造访,小安不敢怠慢,还是勉强挤出笑容,请他进屋。村长忙喊住小安,摇手说不用了。他环视着院子,长长叹了口气。陈家的院子,曾今也是全村的骄傲。一年四季,都是满院的春色,芳香四溢,大家爱谈论,爱过来玩,但是现在------村长安慰小安,问候了陈新一的身体,又打听陈新珊的情况。小安只能无奈地摇头。许久后,村长神色严肃地说:“小安,你家的事,虽然还没有结果,但是你家提炼浓缩重金属是事实,你妈妈亲口也承认了,这个我找人确认过。村民们,对你家的事确实反应过激,他们没文化,一听重金属,说有毒,就一个个的安奈不住了,希望你理解。我知道,你们的出发点是做科学研究,是为农业做贡献。不过说实话,这里是农村,这种研究,万一有什么意外,咱们全村可就危险了,老百姓们都是靠种点水稻过日子。我是村长,不能不为全村考虑啊,我------”
小安原本温热的心渐渐冰凉,冷冷地说:“李书记,您直说吧!”
村长顿了一下说:“村民,跟我闹,要你们搬出这里。你们是城里人,原就不属于这里,离开也------”
小安虽然强装镇定,但是眼中还是闪过一丝惊讶,立刻回绝:“不可能!”她怒视村长:“凭什么?这是我们的家!凭什么赶我们走?他们有什么权利赶我们走?”
村长似乎早料到这反映,不慌不忙地说:“话也不能这么说。你们是因为镇上房子拆迁,搬到这边。这房子是镇上补贴给你们的,不能算是你们原来所有。现在已经有人闹到镇上,镇上也在商讨此事。我今天来,就是要你心里有个打算,村民们这么闹下去,怕最后你们还是得搬啊!”村长的话如五雷轰顶,小安完全怔住,完全不知道村长何时离开。
唤醒小安的是屋里的电话铃声,她极力劝说自己冷静,冷静,要保持头脑清醒,一定会有对策的。提起电话,是陈毅的声音:“陈小安?果然在家呢!”
小安吱唔着说:“嗯。谢谢你的早餐,——还有昨天,家里、院子。”
陈毅微笑着,电话那头小安却只剩下沉默。陈毅明白此时小安的心情,安慰说:“你妈妈那边,等会儿我再打听打听,你别太担心,有消息了我通知你。你放心,警局扣人是不能超过48小时的。”
小安依然沉默,她是真的不知说什么。
听不到小安的声音,陈毅越来越担心,忙说:“陈小安,你坚强点!等会儿开完会,我就去找你!你------”话没说完,电话里已经变成盲音,陈毅有点失望。
小安坐在沙发上,安慰自己,也许搬走确实不是坏事。那些村民,觉得你好的时候,可以一个碗里吃饭,但是一旦认定的坏人,也绝不留情。勉强留下来,不知以后还要面对什么,也不利于阿姨安心养病。现在的关键是,如果搬家,能去哪里。市里的那套房子,已经签了人家一年的租赁合同,硬是要回来?不但要面对那个野蛮的中介,一笔违约金是必不可少的。镇上?既然,他们在商讨,那就等他们的结果吧。这事,只能被动地等了。阿姨那边,晚上就会醒过来,到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这一大堆的事。现在也管不了,晚上再说。最不放心的还是妈妈那边,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等,等,等?!不行,太没底了,还是得走一趟。
理清思路,小安松了口气,拎起包就往外走。却被门口的景象吓了一跳。院子门口,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一批村民,甚至还有隔壁的刘阿姨。见小安出来,村东头的老钱连忙大声带着大家大喊:“滚出去,滚出去——”小安一一扫过,声音渐渐低下去,最后只剩下老钱的。小安知道,他们里面绝大多数是纯粹凑热闹的,就像自己小时候一样。没了别人的支持,老钱显得势单力薄,但他还是大声呵责着说:“你们家弄毒,想害死全村!要赔偿我们损失!赔偿!赔偿!”这两个字,立刻引起村民们的兴趣,于是又跟着起哄,喊着“赔偿!赔偿!-------”小安真被他们的愚昧搞得哭笑不得。她想赶快敷衍过去,然后赶去市公安局。小安大声说:“各位叔叔婶婶们,你们冷静点。大家相处这么多年,还不了解我们吗?我们绝没有害人之心!刘阿姨,你离我家最近,我们是什么人,您最清楚!还有,赵伯伯,去年妈妈帮您筹钱,陪您到市里找医生给婶婶看病,您一直说妈妈像圣母,现在就把这些都忘了?李婶,您是我家常客,阿姨没少给您的花田出谋划策。花房的事,您多多少少也知道一点,您说句公道话,我们是故意产毒吗?大家不要跟着别人乱起哄!同村这么久了,没人情也有良心啊!”见大家都不再出声,小安继续说:“如果你们还信不过,那就请你们发发善心,再等几天,看派出所那边的结果,清者自清!我们问心无愧!另外,就算要搬走,我们也要走得清清白白!听说事情已经闹到镇上了,那就等镇上的通知吧,大家现在这么闹,有什么用?还不是要等上面的结果?如果事情弄清楚了,镇上还是要求我们搬家,那我们就搬家!”人群安静了一会儿,小安反身准备关门,她没空继续和他们闹下去,想趁机溜开。不想,老钱突然又生事:“骗人!有点文化,就欺负咱们庄稼人!三言两语就想撇清?大家注意了——!她要溜走——!你走了我们找谁?现在谁不是犯了事就跑?大家不要被这丫头忽弄了。不行!现在不能走!赔偿!赔偿!赔偿!”人群立刻沸腾,甚至渐渐逼近,有的手里还拿着农作工具。理智告诉小安,还是先进屋避一避为好,万一自己也受伤,那妈妈和阿姨都怎么办?无奈,她只能又缩回去,紧紧关上门。这些村民虽然气势凶凶,但是也都胆小,不敢乱闯,见小安进了屋,就守在门外。小安锁好大门,立刻打电话报了警,一个人在家焦急等待。
周一上午,是墨翰达的例会。会议开到一半,陈毅趁拿文件的时间,给小安打了个电话,但不知为何这个电话反而让他更不安。他心不在焉地回到会议上,连袁长俊喊他作新项目安排的报告都没听到。自早上对袁长俊发过火,他就没看他一眼,突然被叫到,回过神就见袁长俊那双犀利有神的眼睛,似乎跟平时开会的表情没啥两样。不知是真对那事漠不关心,还是对自己的宽宏大量。好不容易熬到会议结束,招呼也没打,陈毅就直接奔向车库。发动了车,却不知该去哪里。先给医院打了个电话,陈小安没有过去,不禁担心地打到市公安局,那丫头也不在。他很惊讶,以陈小安的个性,绝不可能在家干等啊?试探性地给她家打过去,电话却接通了,“喂?”小安接了电话。
“真在家呢?我这就过去啊!午饭吃了没?要不要顺便给你带点吃的?身体可是革命的本------”
“不用,你别过来了!”小安不敢让陈毅过来,她担心万一陈毅杠上门口的那些村民,不知会被闹大到什么程度呢!到时村民一定更加误会。“我现在就出门!”小安有点急了,很想堵住他。
“等我!我去接你!我可要比那些公交快多了!这就过去了。”陈毅不等小安回答,立刻挂断电话,暗爽:这才对嘛,从来都是只有你陈大爷挂断别人的份儿,怎么能被别人挂断?!陈毅踩下油门,往中心商城方向出发,得先给她配部手机!找个人要打三个电话,太过分了!
小安既不能出门,又劝不走那些盲目的村民,只能拨打110继续催他们快来人,心里默默祈祷着。不安地等了半小时,终于听到警笛声。门外的那些人,本来就是借胆仗势,根本没什么正当理由,一听到警笛,便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警察被她千催万请,大张旗鼓地开了好几辆车过来,却扑了场空,怀疑小安故意恶作剧,不免一肚子火。对小安严肃教育了一翻后,才撤退。小安是百口莫辩。
警车刚走没多久,陈毅就到了。今天小安竟然留意到他的车好像变了样,眼色是黑的,车型好像和昨天也不一样,而且前面牌子上多了四个连体圈圈。小安提了包就要陈毅送她去市公安局。陈毅好说歹说,连骗带哄,小安才同意先吃午饭。饭是陈毅从市里打包过来的,还是暖的。小安越是催,陈毅越是细嚼慢咽,故意跟她对着干。小安不断地向门外张望,深怕那些村民又聚过来。一点多了,虽然门外很安静,小安还是担心,万一那些村民再聚过来------虽然心急,却只能无奈地看着陈毅慢吞吞地吃饭,心里越来越堵:这家伙,纯粹是过来帮倒忙,不会是袁长俊的卧底吧?前面都是为了骗得自己的信任故意献殷勤?
好不容易等到陈毅吃完午饭,小安又欲提包,却见陈毅递过一个盒子。小安带着疑惑,迅速拆开,是一款夏普的翻盖手机,纯白的机身,银色闪亮的镶边,很漂亮。虽然心动,小安还是摇摇头,递回去,说:“谢谢你,,但我不能接收!”
陈毅没想到她会拒绝,不喜欢?手机不好看?
“不是!它很漂亮,很高贵!但是我用不着!”话说完,小安就意识到这是个最烂的借口。这几天,她不止一次后悔没有手机。只能拧着眉说:“我不能收。我不会要的。”语气斩钉截铁。
陈毅很尴尬,见她如此坚定,只能苦笑,无奈地接了回来,暗叹自己太不识趣,多管闲事了。陈毅撇撇嘴,边转着车钥匙,边往门外走。小安提了包,追出去,边走边解释:“真的谢谢你,但是我不习惯用手机,我不爱用手机。”------
陈毅载着小安,开往市公安局。刚进市区,陈毅手机突然响起来,接了电话后,他面色沉重,转过头对小安说:“是医院的电话!”(昨天离开医院时,陈毅给值班台的护士留了电话,没想到真用上了。)小安立刻心提到嗓子眼,屏住呼吸。陈毅继续道:“你阿姨刚刚惊醒了一下,情绪不是很稳定,可能马上就要清醒过来。医院希望家属尽快赶过去。”惊醒?不是到晚上8点?怎么办?“去医院!我们快去医院!”小安来不及多想,目光空洞,手指不停地互掐着。
陈毅随即调转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