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义惊喜不已,道:“你有钥匙,咋不打开牢门,咱们一起逃出去?”
铃铛缩回手臂,那一串银铃铛和古式钥匙都跟着钻入方孔中。铃铛隔着门板道:“这把钥匙是花了半个月的工夫打制而成的仿制品,足可以以假乱真,但是却是打不开这牢房的枕头锁。”
猴子水中捞月亮——空欢喜一场,周义的心情再次跌落谷底,道:“仿制品?打不开牢门要它有何用?”
铃铛道:“你也忒小瞧天下教了,关押重量级人物的牢门能用普通的门锁吗?这要是普通门锁,我伸手一扯也就扯断了。这牢门上的可是雕刻封印的符篆,任你多大力气也休能动它分毫,只有刻有同样符篆的钥匙才能打开。这原配钥匙一直由牢头贴身佩戴,牢头为人老练机警,我几次下手都没得逞。”
周义心想,牢门锁上的符篆估计是巴长老的鬼蜮伎俩,听铃铛这么一说,多少有希望,情绪顿时好了起来:“铃铛,我们想个法子把老头的钥匙搞到手。”
铃铛道:“在想着呢。”
周义又开始担心起来:“如果我们逃出去了,雪龙胆和火灵台都能得到吗?”
铃铛轻松地说:“当然能了,只须杀了雪龙和火凤,再它们体内的胆囊和心脏取出来不就是了。”
周义一激灵,道:“杀了雪龙和火凤?一听它俩的名字就知道挺难缠的吧,别它俩没杀掉,咱俩给它俩吃了!”
铃铛不耐烦地道:“又不是我出手杀它们,是救你性命,自然是你冲锋陷阵了。你体内不是有先天阴阳气嘛,本小姐稍稍指点你几招,雪龙和火凤自然不在话下。行了,行了,你太啰嗦了!你扰乱我思绪了,你还想不想出去了?想出去呢,就给我安静点,我在想什么东西能把老头吓一跳!”
周义只好乖乖闭上嘴巴,不敢再说话了,生怕惹怒了这位娇气的大小姐,也不敢打搅她这么有兴致想什么鬼点子捉弄牢头。此时也无事可做,周义一屁股坐在破床上,想想最近一些日子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稀奇古怪的事情,总觉得自己在被一条无形的命运绳索牵着在万丈悬崖边上走,每一步都有可能马失前蹄,一失足跌落到深渊里去。可悲的是,自己却是对此毫无招架的能力,看来黑袍大仙儿说得挺对,命运是金科玉律,牢不可破的规则!
周义想着想着,不知不知觉沉沉睡去。
半小时之后,听见门外有脚步声。等到脚步声停在自己牢门口的时候,两只罐子被人拉了出去。周义赶忙扑过去,想问问看牢兵些什么,推开门孔小门,朝外喊了一声,然后透过狭窄的门孔斜斜地瞥见昏黄的廊灯下,看牢兵一声不吭,提着一串装饭菜的罐子走到廊道尽头,转过廊角就消失了。
铃铛道:“小哥哥,别费劲了,这些牢兵都是口哑耳聋之人,你喊破喉咙他也听不见,就算听见了,也不能回答你。”
周义愤恨地道:“天下教作恶多端,竟然把看牢士兵弄成聋哑人,真是可恶!”
铃铛道:“哎,你可说错了,他们可都是心甘情愿地刺聋耳朵,割去舌头,到这里看牢的。这些聋哑人只做送饭清扫的杂物,算不得士兵。”
周义不解地问:“什么?好好的人,干吗要自毁身体,还要到这破地方值班?”
铃铛道:“他们都是教内犯了死罪之人,自毁身体总比吊死、杀头、毒死或者炼化成尸兵要强得多吧?”
周义浑身泛起鸡皮疙瘩,想想也是这个理儿,活着是比死了强。
铃铛声音带着喜悦,道:“我想到法子了,保管吓得牢头后退三步,然后撞到我的牢门上。小哥哥,需要你帮忙哦!”
周义道:“吓唬牢头?捉弄他干吗?我可不敢帮忙。”
铃铛道:“你这个死脑筋,脑子一点儿也不灵光。你吸引他注意,然后吓他一跳,他在这牢房里警备心十足,可以说是提心吊胆,受惊之后必然身体后撤,只要他靠近我牢门的小孔,我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腰间的钥匙给掉包替换过来。明白了吗,笨脑子小哥哥?”
周义恍悟似的道:“明白是明白了,我哪有本事能吓他一跳啊?”
铃铛道:“这一节我早就算到了,凭你现在的本事自然是不行。这牢头呢,本来是教内步行军的千将,部下千人,算是个骁勇的将军。多年前只因跟黑蛇郎君赌斗,被那黑蛇郎君近身口喷毒液,腐蚀左眼致盲,伤了右眼,至今都是独眼龙,右眼视弱,带不了军队,也上不了战场,算是半个废人。这些年,他却练就了一身耳听毫末的本事,在教内算是有些用处,便申请做了这天字号地牢的牢头。所以呢,他最怕的还是黑蛇郎君的口中毒液。”
周义为难道:“小妹妹,你口中所说的黑蛇郎君只怕是个蛇仙儿吧,这会儿哪里请他来捉弄牢头呢?”
铃铛道:“思维开阔一些,这黑蛇郎君自那场大战之后不知死活,哪里去寻得这小长虫来。我是要你冒充他,只须把牢头吓得退到我牢门边儿就行,那你就是功劳一件啦。”
周义更加为难,道:“我喷点口水还行,让我喷什么毒液那是赶鸭子上架了。”
铃铛道:“你可真啰嗦,我教你个法子,等他来查房的时候,你就痛苦呻吟,吸引他的注意,等他的脸凑近门孔用他仅剩的一只右眼瞄你的时候,你大喊一声‘黑蛇郎君’,然后一口唾液喷到他脸上,我猜他肯定吓一大跳,然后条件反射地后撤。哈哈哈,这叫做什么,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周义应了一声,但还是不自信能完成铃铛的使命,总之只要能逃出去,不就是演演戏吗。
铃铛道:“晚饭刚过,牢头每晚八点准时查点牢房,现在约莫七点钟,你准备准备,待会儿表演得真切点儿,一定要出其不意,记住一定要出其不意!”
周义在脑海中演练了好几遍,总觉得差点意思,但是不管如何都要硬着头皮上了。
一个小时后,牢中的廊道里传来了脚步声,听门外的脚步声,周义可以推知廊道内有三个人以上,心脏因紧张而砰砰直跳,心想自己就这点心理素质能成什么大事,只是不断自我洗脑,给自己加油打气。
廊道里,一个牢兵走在最前头,其身后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独眼人,独眼人后面跟着四个双双并排而行的士兵。那走在前面的牢兵侧身前行,一边走一边介绍:“长官,天字号牢房总共是十间,按照天干记法排序,走道左右各有五间,当前只有丁、戊、庚三间牢房各关了一人,总共三人。前面就是丁号房,最近刚送进来的,我留意他好几天了,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年轻男子罢了。也配关在这天字号牢房?”
那独眼人道:“噢,一个平平无奇的男子,你可别看走眼了,正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越是平平无奇就越是深藏不露。巴长老送来的人,怎么可能是平平无奇之辈?”
那牢兵继续道:“长官,我听说这男子是一个二十出头的无业游民,送他来的时候我跟着呢,走路身法和吐息提气没有一样过人之处,最多不过是壮实一点儿的普通人。我看人很准,跟其他两间房关的大咖那是云壤之别。”
那独眼人气息沉稳,听牢兵继续唠叨,对丁号牢房里的人产生了一点兴趣。
阴暗潮湿的牢房本来就寂静无声,廊道里的说话声听起来反而清晰可辨,周义听得清清楚楚,脚步声渐渐走近自己牢门口,就立刻倒地打滚,佯装痛苦地叫唤起来。
那说话的牢兵听到丁号牢房传来惨叫声,心中一惊,自知这天字号牢房关的都是阴狠毒辣、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他们在牢里特殊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牢兵的神经。适才刻意揣测周义不过是普通人,意下说就是这年轻人没什么可怕的。但是心里却是没有一点底儿,一听到牢房里叫声连连,说话正起劲儿的牢兵当即闭上嘴,战战兢兢立着不动。
独眼牢头不耐烦地推开他,道:“起开,这里牢房上上下下,包括这枕头锁都被巴长老上了符文,牢房里的人任他有天大的本事也给这符文封印得死死的。瞧你这胆小如鼠的德性!去,掀开门孔,让我瞧瞧。”见那牢兵仍然杵着不敢动,便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那牢兵被踹向前踉跄跨了三步,正好站到丁号牢门前,然后闪到牢门一边,靠在墙上,生怕牢门会冲出毒蛇猛兽一般,平台手臂,掀开门孔上的小活门。
独眼牢头鄙夷地看了那牢兵一眼,但是也跟牢门拉开距离,眯起右眼向里面张望,见一个年轻男人在地上正痛苦地挣扎,便叫道:“喂,死了没有?在这里瞎叫唤什么,真是聒噪!”
周义在地面翻来覆去,偷看一眼那牢头的右脸果然出现在方孔外,突然站起身,冲向门孔,大喊一声:“黑蛇郎君!”然后把嘴里早早蓄满的一口唾液喷向门孔。
站在牢门外的独眼牢头忽见周义起身,便知有突起变故,右掌已经蓄劲随时准备应对,只听一声“黑蛇郎君”,全身一震,又见一团水液喷了过来,着实大吃一惊,后退一步,一掌推出,掌气将那一团水液原数奉还牢房之内。
周义只觉方孔呼啸一声,劲风冲面,水点如沙喷得一脸生疼,虽然如此,仍特意观察到独眼龙跟铃铛牢门的距离还差了两步,没有退到预期的位置,看来铃铛难以得手。
独眼牢头见喷过来的所谓的毒液反弹到对方脸上居然无事,知道被对方骗了,大怒道:“浑小子,居然敢向我喷口水,还冒充黑蛇郎君,是谁告诉你我和他的事?”
先前的牢兵退缩在一旁,生怕毒液沾到自己身上丁点儿,听牢头这么一说,终于印证了自己的揣测,果然是个区区毛头小子,便即站到独眼牢头身旁,叉起腰,指着周义骂道:“他妈的,不知好歹,关在牢里还敢冒犯长官大人,嫌命长了是不?看我不整死你!”
周义揩掉脸上的唾液,站定身形,脑子里飞速运转,总要想出一个吓到这独眼牢头的法子,还有什么能吓到他呢,突然灵光一闪,故作有恃无恐地道:“哼,我不仅知道你和黑蛇郎君的事,我还知道你在天下教密谋一件大事!”
独眼牢头见他说得煞有介事,心中一慌,如果此前没有黑蛇郎君一节,这牢头怎会对他所谓的密谋一事乱了丝毫方寸,急忙问:“什么密谋一件大事?”他也知道如今教内权力政局动荡不稳,随时风云变幻,各处长官权要都留有后手和退路,所以肚子里自然心虚。
周义见他神色慌张,知道上套了,装出咄咄逼人的气势,向他喝道:“你正在密谋杀害教主,篡权夺位!”最后四字的音量尤其增大。周义连教主是谁都不知道,但是知道历朝历代,只要有权力机构,那就有党派争斗,更甚者就是谋朝篡位,这个唬人的由头算是最大的了。
果然,那牢头神色极其慌张,向戊号牢房匆匆瞥了一眼,突然如触电一般猛地后撤,后背撞在庚号的牢房门上,牢门发出“咣当”一声闷响。独眼牢头右眼通红,支支吾吾道:“你……你……胡说什么!”
周义见他上当,心中窃喜,又担心将这家伙惊吓过度,但想到天下教的人为非作歹,吓死了也活该,为了让铃铛的计谋大功告成,乘胜追击道:“你自己的做的事,你自己知道,难道还让我把你的罪状一一揭发出来么?”
独眼牢头几乎吓破了胆,亏着一副魁梧的身躯,颤巍巍地支撑着始终没有倒下。
旁边的牢兵骂道:“纯粹诬陷,纯粹诬陷!你这个小混蛋信口雌黄,我们神圣的教主是何等英明神武,九大长老辅佐,十八战将护卫,任谁也别想谋权篡位。我们长官大人蒙教主恩赐,提拔重用,授予典狱官,对教主是那是忠心耿耿、死心塌地!”
经手下这么一说,独眼牢头受惊吓刺激的大脑开始恢复平静和理智,挺直腰杆,涂抹横飞地骂道:“说得好,这浑小子就是平白无故地诬陷,我心中对教主的忠心如同巍峨的泰山永立不倒,竟然拿我最敬仰、最神圣的教主来吓唬我,任何人在教主的威严下都是毕恭毕敬、诚惶诚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我……”忽然听到戊号牢房里传来一声沉重的“唔”声,独眼牢头声音瞬间颤抖,然后正色道:“小子,今天老子心情大好,改天好好收拾你。咱们走!”然后下意识按了按腰间的牢房钥匙,心中泰然,昂首向廊道那头走去,几个牢兵也跟着去了。
周义见独眼龙带着牢兵离开,等他们的脚步声消失后,赶忙捅开牢门上的方孔,轻声叫铃铛:“铃铛铃铛,得手了没有?”听到铃铛自信满满地回答:“本小姐出手,哪有不得手的道理?”周义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问道:“那赶紧打开牢门,我们逃出去吧!”
铃铛笑道:“你以为打开牢门,我们就像逛街一样轻轻松松走出去。这里是龙眠山,这座牢房建在山体之内,廊道南头的窗口之外是万丈悬崖,廊道北头有几个的鬼兵把守。本小姐呢,料理夜里看牢的几个鬼兵自然是不在话下,只是怕惊动了镇守牢营的巴有德和符甲兵,对付起他们来甚是棘手。如果再带上你这个累赘,恐怕又要被关进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来了。”
周义顿时绝望透顶了,本以为拿到了钥匙就可以逃出生天,原来还是空欢喜一场,道:“难道我们继续关在这里?不是说天无绝人之路吗?一定有法子!”
铃铛道:“着急什么,本小姐有的是办法,再等一会儿。天字号牢房的巡逻兵每个小时整点巡逻一次,现在八点半了吧,想要争取更多的行动时间,那就等巡逻兵下一次巡逻之后,明白吗?”
周义连连点头,喜形于色道:“明白,一切都听你的。”可不咋地,周义是实实在在地明白,凭自己这点微末本事想从牢房逃出去,那是如同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