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悠长的雷声。
风暴尚远,却以惊人的速度迫近。
珂赛特凝视着篝火映照下的匕首,刀刃上跳动的火光,映出她失焦的瞳孔。
「遵从你的内心。」
“……内心吗?”
珂赛特恍惚地呢喃着,机械地将枯枝投入跃动的火焰。
火光在她灰暗的瞳孔中明明灭灭。
“先主啊。”她对着虚无轻语,“我们真的……还能复国吗?”
唯有柴火噼啪的爆裂声,回应着这个无人能答的疑问。
……
临近午夜,一场暴雨席卷了科恩市。
直到破晓时分,这场肆虐才渐渐平息。
亚尔伸展着僵硬的脖颈,唰地拉开窗帘,呼吸着清新的空气。
“又是能宰客……啊不是,营业的好日子。”
他抬起头,望向铅灰色的天空。
昨晚的那场暴雨应该仍未结束,若是要出去的话,就应该做好准备。
他走进洗手间,稍微洗漱了一番,便走到了前厅。
刻耳洛斯正趴在门口睡得四仰八叉,鼾声震得玻璃窗都在微微颤动。
——这就是为什么,亚尔从来都不让它进入自己房间的原因。
和这狗东西待在一间房,能睡得着的都是神人了。
而且,它待在前厅也挺好的。
既能看家,又能护院。
“该出门透口气了。”
亚尔伸了个懒腰自语道。
再这么宅下去,怕是要和店里的霉味融为一体了。
何况昨天刚宰了……啊不是,是合理赚取了可观收入,不出去挥霍一番怎么对得起自己?
“今天的话,牛排怎么样?”
亚尔自言自语着,顺手取下挂在衣架上的大衣。
他利落地披上这件双排扣的深褐色外套,又顺手扣上一顶麂皮贝雷帽,最后拎起门边那把黑骨伞,推开了紧闭的店门。
清新的空气迎面而来。
刻耳柏洛斯勉强撑开黏糊糊的眼皮,瞥了主人一眼,又立刻像断线木偶般瘫回去打呼噜。
这种鬼天气,还不如窝在店里睡大觉。
亚尔当然不会勉强它——
先不说这货根本拽不动,单是牵着头小牛犊似的恶犬上街,怕是要把整条街的人都吓跑。
“随你便吧。”亚尔说,“只要把家看好就行。”
说罢,他便踏出店铺,关上大门。
……
砰!
泥水四溅中,一个瘦削身影从屋檐滚落。
“总算走了……”埃德温抹了把脸上的泥浆,凝视着亚尔远去的背影,“得查清楚这店主和叛徒的关系。”
这个终焉之茧教团的教徒形如枯槁,终日裹着件沾满污渍的灰褐斗篷。
昨夜,埃德温亲眼见证珂赛特在那家诡异店铺长时间逗留。
虽然上报了叛徒行踪,却刻意隐瞒了店铺的情报。
倒不是深思熟虑,纯粹是贪婪作祟:若这家店真与叛徒有关,他就能够进一步接受赐福。
埃德温鬼鬼祟祟地摸向门缝,斗篷下摆还在滴滴答答掉着水,显然昨夜暴雨里蹲守的滋味不好受。
他从怀中摸出一根磨得发亮的铁钩,在加入教团前当街头混混时,这手艺可没少帮他光顾富户宅邸。
因此,这种结构简单的门锁,在他眼里形同虚设。
“对了,我记得昨天这店里是不是有条狗?”埃德温的动作忽然停下,随即又嗤笑着摇头,“区区畜生罢了,我好歹也是超凡者,怎么可能连一条狗都对付不了呢?敢碍事就宰了炖汤,
正好补补这阵子风餐露宿的身子。”
木门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埃德温闪身潜入。
他神经质地环视街道,确认无人尾随后,才将淬毒的匕首滑出袖口,蹑手蹑脚地摸进店内。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货架,他像只觅食的老鼠般在商品间穿梭,目光扫过落灰的瓶罐,却找不到任何可疑痕迹。
“莫非,是我多虑了?”埃德温疑惑地挠着后脑勺。
这破店普通得令人失望,完全没有任何超凡的痕迹。
他的视线扫过店铺,最后落在了柜台上。
“唉,来都来了。顺点东西走吧。”
没办法,职业病犯了。
在加入教团之前,他就靠着这些手段在市井小巷生存。
他走到柜台前,正打算偷一些钱财,余光却突然瞥见旁边木匣里泛着血光的宝石。
“等一下,这个是!?”埃德温右眼瞳孔骤缩,嗓音因激动而扭曲,“血狱结晶?!教团遗失的禁忌法器!”
自从那个珂赛特叛逃教团之后,这东西也随之一起销声匿迹。
为此,教团一直在追杀珂赛特,不仅是因为她特殊的身份,还有这个东西。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
“果然。”他咧开龟裂的嘴唇,“这店主绝对和那个叛徒是一伙的!必须要向教团汇报这件事!等一下,如果我提前将这人抓起来,教团那边会不会……”
埃德温的手刚要触碰血狱结晶,突然脊背一凉——
那条漆黑的巨犬不知何时已逼近三步之内,森白獠牙间滴落粘稠的涎水,黄金竖瞳死死锁住他的咽喉。
明明是条普通的狗,为何会让他这个超凡者本能地战栗?
足足五秒后,他才找回声音:
“哪来的狗?”匕首在空气中划出寒光,他的眼中杀意迸现,“不想死就滚远点。”
突然,刻耳洛斯的躯体开始不自然地痉挛——
埃德温的血液瞬间冻结,那条看似普通的黑犬,正以违背常理的方式扭曲膨胀,漆黑的火焰从虚无中涌现,缠绕在它逐渐非人化的躯体上,宛如来自深渊的引渡者。
它呲牙咧嘴,可从利齿间滴落的却不是唾液,而是腐蚀空间的虚无黑浆。
埃德温僵在原地,极度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声带,连尖叫都成了奢望。
这……这是什么怪物?!
埃德温从惊骇中猛然清醒,发软的双腿拼命想要后退,但已经太迟了。
他的惨叫尚未出口,便被翻涌的虚无彻底吞噬。
从开始到结束,甚至不到三十秒。
那之后,刻耳洛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踱回自己的狗窝蜷成一团,仿佛刚才只是拍死了只蚊子。
城市另一端,亚尔正慵懒地倚在餐厅窗边。
他漫不经心地望着街景,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今日,无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