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今日无事发生

耳边传来悠长的雷声。

风暴尚远,却以惊人的速度迫近。

珂赛特凝视着篝火映照下的匕首,刀刃上跳动的火光,映出她失焦的瞳孔。

「遵从你的内心。」

“……内心吗?”

珂赛特恍惚地呢喃着,机械地将枯枝投入跃动的火焰。

火光在她灰暗的瞳孔中明明灭灭。

“先主啊。”她对着虚无轻语,“我们真的……还能复国吗?”

唯有柴火噼啪的爆裂声,回应着这个无人能答的疑问。

……

临近午夜,一场暴雨席卷了科恩市。

直到破晓时分,这场肆虐才渐渐平息。

亚尔伸展着僵硬的脖颈,唰地拉开窗帘,呼吸着清新的空气。

“又是能宰客……啊不是,营业的好日子。”

他抬起头,望向铅灰色的天空。

昨晚的那场暴雨应该仍未结束,若是要出去的话,就应该做好准备。

他走进洗手间,稍微洗漱了一番,便走到了前厅。

刻耳洛斯正趴在门口睡得四仰八叉,鼾声震得玻璃窗都在微微颤动。

——这就是为什么,亚尔从来都不让它进入自己房间的原因。

和这狗东西待在一间房,能睡得着的都是神人了。

而且,它待在前厅也挺好的。

既能看家,又能护院。

“该出门透口气了。”

亚尔伸了个懒腰自语道。

再这么宅下去,怕是要和店里的霉味融为一体了。

何况昨天刚宰了……啊不是,是合理赚取了可观收入,不出去挥霍一番怎么对得起自己?

“今天的话,牛排怎么样?”

亚尔自言自语着,顺手取下挂在衣架上的大衣。

他利落地披上这件双排扣的深褐色外套,又顺手扣上一顶麂皮贝雷帽,最后拎起门边那把黑骨伞,推开了紧闭的店门。

清新的空气迎面而来。

刻耳柏洛斯勉强撑开黏糊糊的眼皮,瞥了主人一眼,又立刻像断线木偶般瘫回去打呼噜。

这种鬼天气,还不如窝在店里睡大觉。

亚尔当然不会勉强它——

先不说这货根本拽不动,单是牵着头小牛犊似的恶犬上街,怕是要把整条街的人都吓跑。

“随你便吧。”亚尔说,“只要把家看好就行。”

说罢,他便踏出店铺,关上大门。

……

砰!

泥水四溅中,一个瘦削身影从屋檐滚落。

“总算走了……”埃德温抹了把脸上的泥浆,凝视着亚尔远去的背影,“得查清楚这店主和叛徒的关系。”

这个终焉之茧教团的教徒形如枯槁,终日裹着件沾满污渍的灰褐斗篷。

昨夜,埃德温亲眼见证珂赛特在那家诡异店铺长时间逗留。

虽然上报了叛徒行踪,却刻意隐瞒了店铺的情报。

倒不是深思熟虑,纯粹是贪婪作祟:若这家店真与叛徒有关,他就能够进一步接受赐福。

埃德温鬼鬼祟祟地摸向门缝,斗篷下摆还在滴滴答答掉着水,显然昨夜暴雨里蹲守的滋味不好受。

他从怀中摸出一根磨得发亮的铁钩,在加入教团前当街头混混时,这手艺可没少帮他光顾富户宅邸。

因此,这种结构简单的门锁,在他眼里形同虚设。

“对了,我记得昨天这店里是不是有条狗?”埃德温的动作忽然停下,随即又嗤笑着摇头,“区区畜生罢了,我好歹也是超凡者,怎么可能连一条狗都对付不了呢?敢碍事就宰了炖汤,

正好补补这阵子风餐露宿的身子。”

木门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埃德温闪身潜入。

他神经质地环视街道,确认无人尾随后,才将淬毒的匕首滑出袖口,蹑手蹑脚地摸进店内。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货架,他像只觅食的老鼠般在商品间穿梭,目光扫过落灰的瓶罐,却找不到任何可疑痕迹。

“莫非,是我多虑了?”埃德温疑惑地挠着后脑勺。

这破店普通得令人失望,完全没有任何超凡的痕迹。

他的视线扫过店铺,最后落在了柜台上。

“唉,来都来了。顺点东西走吧。”

没办法,职业病犯了。

在加入教团之前,他就靠着这些手段在市井小巷生存。

他走到柜台前,正打算偷一些钱财,余光却突然瞥见旁边木匣里泛着血光的宝石。

“等一下,这个是!?”埃德温右眼瞳孔骤缩,嗓音因激动而扭曲,“血狱结晶?!教团遗失的禁忌法器!”

自从那个珂赛特叛逃教团之后,这东西也随之一起销声匿迹。

为此,教团一直在追杀珂赛特,不仅是因为她特殊的身份,还有这个东西。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

“果然。”他咧开龟裂的嘴唇,“这店主绝对和那个叛徒是一伙的!必须要向教团汇报这件事!等一下,如果我提前将这人抓起来,教团那边会不会……”

埃德温的手刚要触碰血狱结晶,突然脊背一凉——

那条漆黑的巨犬不知何时已逼近三步之内,森白獠牙间滴落粘稠的涎水,黄金竖瞳死死锁住他的咽喉。

明明是条普通的狗,为何会让他这个超凡者本能地战栗?

足足五秒后,他才找回声音:

“哪来的狗?”匕首在空气中划出寒光,他的眼中杀意迸现,“不想死就滚远点。”

突然,刻耳洛斯的躯体开始不自然地痉挛——

埃德温的血液瞬间冻结,那条看似普通的黑犬,正以违背常理的方式扭曲膨胀,漆黑的火焰从虚无中涌现,缠绕在它逐渐非人化的躯体上,宛如来自深渊的引渡者。

它呲牙咧嘴,可从利齿间滴落的却不是唾液,而是腐蚀空间的虚无黑浆。

埃德温僵在原地,极度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声带,连尖叫都成了奢望。

这……这是什么怪物?!

埃德温从惊骇中猛然清醒,发软的双腿拼命想要后退,但已经太迟了。

他的惨叫尚未出口,便被翻涌的虚无彻底吞噬。

从开始到结束,甚至不到三十秒。

那之后,刻耳洛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踱回自己的狗窝蜷成一团,仿佛刚才只是拍死了只蚊子。

城市另一端,亚尔正慵懒地倚在餐厅窗边。

他漫不经心地望着街景,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今日,无事发生。”